虚阁网 > 青春校园 > 燕尾蝶 >
二十六


  楚瑾放开了我,他冷冷地瞟了一眼还靠在墙壁上怔住的我,转身,带着一身的骄傲与高高在上,离开了我的视线。

  微凉的风从窗外一直灌进了我的脖子里面,好冷,好冷。

  原来……

  原来!

  原来我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在一相情愿地演着独角戏。我替他挨了砖头,我替他戴上了白色的绷带,如果他冲我勾一下手指,或是冲我点一点下巴,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我都愿意去替他做,替他承受。

  只是,他却告诉我,我左脸颊上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

  它让他不舒服。

  看吧!夏忽尔,你不是说过吗?你想再听那个叫楚瑾的男生对你讲一次你希望听到的那句话,就算是谎话,你都会高兴得立刻疯掉。

  他对我讲了。

  而我却难过得想死。

  夏忽尔不再是那个六岁的夏忽尔,我也不再是那个被夏浅年揪起头发,骂一句"丑八怪"就会哭得天花乱坠的小丫头。

  但是,我多么希望一切都能够发生变化,夏忽尔会变得漂亮,夏锦声没有离开,林眠舒会继续美丽高洁。

  一切会变得美好,一切会变得令人羡慕,一切会成就我那卑微渺小的梦。

  而我,会得到幸福,会得到拯救。

  可是,那全部都是假设,那全部都是假想。我仍旧是天下最傻的人,我是最傻的夏忽尔,明明知道自己不配靠近楚瑾王子的身旁,我却还是愿意做只就算被他嘲笑也要一头栽进火坑里的燕尾蝶。

  哪怕翅膀最后会被烧焦。

  我傻。

  我白痴。

  我活该。

  我心甘情愿。

  哪怕我已经知道,他属于莫七七。

  哪怕我已经知道,他同样把我视为丑八怪。

  可是为什么,明明心甘情愿,我的视线却被堆积在眼眶中的液体模糊?

  地面上吧嗒吧嗒地染上了几滴大颗大颗的水迹,在石板上一簇一簇的晕染、渗透。

  我想起了可以让我在痛苦的时候依赖的林眠舒,瘫软无力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我拨通了林眠舒的号码,把电话放到耳旁,在听到对方终于说那句"喂,忽尔?"之后。

  我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妈,我疼。"

  我呜咽地叫道。

  胸腔里面,有不知名的东西在一点一滴地蹦碎,碎成一千片,碎成一万片,碎成再也看不见。

  你粉碎了我高如青山的梦,就像捏死一只臭虫般易如反掌。

  不曾惋惜。

  不曾驻留。

  [10

  我无数次问过自己,问过林眠舒: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当我第一次被骂是丑八怪的时候,当我第一次被全班同学追着赶着欺负的时候,当我第一次被所有女生像躲瘟疫一样躲避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很难过。

  我伤心极了,我生不如死。

  十六年来,还差一个月就满十七岁的我的十六年来,我没有朋友,我没有恋人,我没有父亲。我有的,就只是一个残缺的身体,残缺的脸,以及残缺的母爱。

  是的,是残缺的母爱,不是完整的母爱。在我小的时候,我曾经目睹过林眠舒想要自杀的过程。她握着一瓶安眠药,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她的手旁放着一张已经被签字画押的离婚协议书,以及另一张X光片,那是证明我左脸颊上的胎记会逐渐压迫住视神经,导致我最终失明的X光片。她没有注意到年幼的我,她只是颤抖着,拧开了安眠药的瓶子,无数颗白色的药粒从她的手中滚落到了地上,吧嗒吧嗒地蹦跳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她扑倒在桌子上无声的抽泣,纤弱的肩膀在无助地起伏。而当时就站在门口的我,看到她那样痛苦地在生死之间挣扎的我,咬紧了嘴唇,直到泪水流淌进了嘴角,吃出了咸涩的味道。

  我恨夏锦声。

  我恨这块胎记。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