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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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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声音虽低,“刀疤脸”还是听到了。他怒气冲冲地拿起一个水瓶,朝女孩怀里一推,骂道:“少管闲事,滚!” 女孩走后,我抬起脸,微笑着对刀疤脸说:“你担心什么,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少你的房钱。” “嘿嘿,嘿嘿……” “只是我刚才好像给你拿错证件了。我好像给你拿成了我们学校的借书证。” “是吗?”“刀疤脸”半信半疑,从口袋中摸出我的身份证,正欲对着灯光看。 “是的,不信你看这里——”我颤抖着,轻轻地从他手中抽出我的身份证,然后,拎起行李包,拔腿便冲了出去。 幸好,旅馆紧挨马路。待“刀疤脸”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黑黢黢的马路上。 “喂——喂——喂——”一时间,“人面桃花”的人声、狗吠声闹成一片。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后退,恐惧令我的脚底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风驰电掣,我从来没有体味到原来“逃跑”竟然是要飞起一样的感觉。此时,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长了腿一样,带着我死命朝前冲…… 突然,我听到一阵“汪汪汪”的狂吠声。黑暗中,一条毛茸茸的影子追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一甩手,把手里拎着的大袋食品朝狗砸去。 然而,恶狗只是低下头闻了一闻,然后,朝前一蹿,差点儿蹿到我身上,我感到一股动物的热气呼哧呼哧地朝我冲来。 “完了!”我绝望地想。正待闭上眼睛,突然,黑暗的道路上亮起了一束白花花的灯光——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 “停车!”我拼足了劲儿,大步跨向道路中央,毛发飞张…… “嘎吱”一声巨响,汽车在我面前半米处刹住了。 这是一辆末班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我全然不知。 车上空无一人。不,具体说,是有两个人。一个售票员,一个司机。 北京人就是大气,怪不得是皇城根下长大的,什么事情也别想让他们的眉毛动一动。 在我神情凄惶、衣冠不整、哆哆嗦嗦地“爬”上了车之后,售票员连嘴皮子都没有动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字:“票。” “什,什么?”我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买票!”售票员似乎埋怨我让她多说一个字,把票夹子摔得“砰砰”响。 “哦,票、票、票……”我反应过来,急忙掏出钱包。 一个小时后,这辆公共汽车停在了北京西客站的公共汽车站里。当我从车上下来,一抬头看到西客站那巨大的石英钟时,我竟然笑了。 一场闹剧,可怕的闹剧。 不过两个小时,我经历了生死交替。而此时,我也好像虚脱了一样,全身都瘫了。 拖着步子,我来到候车室。 虽然已经是凌晨,候车室里却灯火通明。打扑克的、泡面的、发呆的、拌嘴的、睡觉的……集天下所有姿态于一室,热闹非凡。 我踉踉跄跄歪靠在一把椅子上,拼命咽下即将迸出喉管的心脏。 “安全了,安全了。”我贪婪地看着四周肮脏、麻木的人群,觉得他们的脸前所未有的可亲可信。 候车室的角落里有一个IC电话。我看着看着,眼睛一热,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电话很脏,机身上贴满了医治花柳病的小广告。黑色的听筒上还粘有一摊类似鼻涕一样青黄色的可疑东西。 可我顾不得计较这些,飞快地把卡插入机身,然后劈劈啪啪一通狂摁…… 终于,电话通了,“滴——滴——滴——”的声音拖得老长。 电话响着,但没有人接。这也难怪,毕竟已经一点多了。事实上,我也不想让他们接,我只是想听听“家”的声音。 正当我打算把电话挂掉的时候,突然,电话被接起了。“喂——”电话那头,爸爸迷迷糊糊的声音伴着电流声传了过来。 我咬着牙,一言不发,而眼睛里早已是热泪滚滚。 “喂,说话,说话啊!”爸爸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重了。 我依旧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流泪。终于,我听到 “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软弱地蹲下去,掩面痛哭。 没人注意到我。在这个人如蝼蚁的火车站,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待我哭够了后,我在垃圾堆里拣了几张破旧的报纸,然后学着农民兄弟的样子,将它们整齐地铺在水泥地上,然后头枕着自己的行李,背对着人群躺下去。 “床”很硬很冷,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安全。在这一刻,我为自己的“沦丧”、“不堪”羞耻而难过。但我的脑子已经接受不了过多的情感,不一会儿,我便枕着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沉沉睡去…… 清晨,我是被一阵巨大的“嚓嚓”声惊醒的。 我揉揉眼睛,刚一扭头,一根尖利的硬物直刺我眼。 “哎哟!”我吓坏了,急忙捂住脸。过了一会儿,待我从指头缝里眯起眼睛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把特大号的扫帚,在我脸前扫来扫去。 虽然又羞又恼,但我却敢怒不敢言。只好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把地上的报纸揉成一团,丢进附近垃圾筒,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 身后,那个胳膊上套了一个红袖箍的胖女人正在骂骂咧咧:“这些盲流们!吃、喝、拉、撒、睡!把西站当自个儿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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