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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书墨,你性子要强,人生至此恐怕并未受过太大的挫折。顾大哥想告诉你一句话:亲人给予的刺,远远胜过外人挥出的刀。”

  书墨一愣,随即恍然,面色瞬时涨得几分红:“顾大哥,你是怀疑我针对姐姐,将她赶出乔氏企业?连带刚才那番话,都存了私心?若真如此,那算我乔书墨看错了人!”

  顾平生并未反驳,恰好此时,家桢已牵着妍儿朝他们走来。话题嘎然而止。

  气氛悄然改变。之后,书墨道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场。家桢向来不过问书墨的公事,也不曾察觉异常。近傍晚,两兄弟领着妍儿去吃肯德基。小家伙吃饱了又开始精神奕奕,闹着去店内角落的小乐园玩。顾平生也由着她去,只坐一旁留意,边同兄弟闲聊。

  “家桢,我在追求乔写意。”话题忽地一扯,音量并不高,落在家桢耳中,却似惊雷。

  “哥?”

  “你与她已是过去式,我想我有资格追求她。”顾平生语气严肃,“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如果你以后看到我约会写意,不必惊讶与尴尬。”

  “妈知道的,对不对?难怪昨晚相遇时,妈对待写意的态度甚为熟稔。”顾家桢恍然。可是昨晚的事件,除了引发他与书墨的争执外,母亲的脸色也一直不佳,一提乔家,似乎相当不满。“……为什么是写意?”

  “妈那边,你不用管。”不过是突然发现写意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端庄温婉,一时失望,又自认在老头子前丢了脸面,更加恼怒而已。当然,顾平生绝不会提起母亲昨夜到家后,忿忿表示“不愿写意成为儿媳”的潜台词。“家桢,你只需好好珍惜书墨就可。”

  顾家桢脸色略沉,语气变得几分生硬:“我已用心待她。”顾平生却不给他面子,当即接口反驳:“那么让她明了你的用心。”

  “这是我与墨墨的事。”

  “我不希望再度出现‘书墨后悔、写意伤心’的局面。”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顾家桢锁眉。

  “她们姐妹的心结因你而起。”很有可能因为顾氏某人的情债牵连而升级——此话尚未证实,就算以后成为事实,仍是不能说出口的。顾平生稍一停顿,继续道:“如今受人挑拨,关系恶化,难道你没看出来?”

  顾平生并非世外高人,只因身处局外,自然看得清楚些。写意的心结在于太过牢记伤害,故而害怕爱情,不敢再投入。家桢是旧情难了还是心存愧疚,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出。但家桢当年的犹豫和如今的彷徨给了书墨极大的不安全感,正因此,她患得患失,私心渐重。是爱得太深,还是占有战利品的一贯好胜心使然?经年后的爱情依旧纯粹否,同样是一个谜题。

  然而,那些未知对于顾平生来说并不重要。

  那无非是一场爱情事故引发的后续。大千世界,多得是雷同情节。只恰巧故事里有一个女子。那个恬静却坚强的女子,他扪心自问,竟是不愿再见她的泪痕,于是矫情一把,试图充当一回大男子罢。

  至于对方领不领情,其实亦不算重要。顾平生蓦地想起昨夜场景。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子,飞扑进清秀且同样年轻的男子的怀里,仿佛拥抱整个世界。

  男人的年龄同样也是秘密。只因他与她之间,相隔了人生最精彩的一段时光。

  第三十四章

  醇厚而苦涩的曼特宁,据说选择它的一般是个性强烈之人。香气浓郁,咖啡的热度透过杯壁,渗入皮肤,弥散开去。

  办公室里填满音乐与光亮,却仿佛愈发空寂清冷,连呼吸入的空气都似乎带了些微冰凉。

  只有手心的那点余温……逐渐冷却。

  窗外,万家灯火,繁华点缀,光明与黑暗完美融合。漫长燥热的夏夜时刻勾引着人的本性与欲望。这个城市年轻而古老,四处可见文化沉淀的遗迹,亦有遍地商机。然而机会不等踌躇蹒跚的人——这点书墨从来清楚——若不抓紧步伐,任财大气粗世家豪门,亦可能瞬息被湮没。

  乔氏门面堂皇,家族并不单薄,但乔帷之后,能撑起这片江山并开疆扩土的,惟有乔书墨。这些年她不可谓不辛苦,但胜在年轻,且性子要强,工作一忙碌便来不及心累。偶尔情绪起伏,家桢不喜欢听商场事端,所以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两日,竟感觉无限疲倦。

  忽然而至的敲门声令书墨敛回心绪。

  来人是张秘书。她们搭档多年,办公时上下级分明,平日则随意些,也常说笑闲聊。一看站在窗旁的是书墨,她笑着解释:“我回来取东西,瞧见办公室有灯光,进来看看。”

  书墨回她一个微笑。

  “不早了,还不回家?”

  “这里清静。”书墨走回办公桌,抽出一份文件,递予张秘书,语气平淡,“既然你来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张秘书接过,稍一浏览,心内当即谨慎,脸色虽未变,言辞中已换成对待上级的态度:“这事是小陈负责的。”

  “她的经验还不足。平日你辛苦一点,多教教她。”虽是陈秘书负责,但肯定请教了她的意见后才递承给自己的。书墨怎会不清楚?

  “那……”

  “换合作对象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书墨看向对方,不笑,也不算严肃。看来以后不可与下属闲聊自己的私事。她只是某次随口提及家桢参股的翻译社,便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对张秘书有些失望是自然的。工作搭档这么久了,她仍然模糊自己的工作原则。“这样罢,你帮我约见一下何氏翻译社的社长。”于公于私,有些事,或许当面谈谈会比较好。

  张秘书忙点头应答。

  说完正事,书墨看一眼时间,问:“你饿不饿?不如一起去吃宵夜?”

  “啊,不好意思。”张秘书见她神色转回随和,亦偷偷松了口气,“我老公的车在楼下等着呢。”的

  “这样,那你赶紧,别让他久等。”书墨浅笑,“下回我再请你。”

  张秘书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无声无息。她呆坐片刻,正准备收拾回家,家桢打来电话,问她是否还在公司。

  “对。不过打算回去了。”书墨拎起包。

  “我去接你吧。”

  书墨怔了会,才笑着答了声“好”,将提包放回原处。

  抬眸,依旧可见夜空如墨,夜色如洗。俯瞰,城市像璀璨耀眼的巨大舞台,一幕幕相似的悲喜剧轮回上演,永不停歇。

  她乔书墨一直站在这高处眺望人间。以前、现在、以后,一直都会。

  书墨到家时,写意已经回房休息。次日,写意接到顾平生的相邀,想起他在她情绪不佳时的关心照顾,便爽快应约。而书墨出现在一楼大厅时,写意恰好迈出家门。

  有时候,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见得有面面相对的机会。

  奥迪就停在乔宅门外。钻入车内,扣好安全带,写意笑问:“有没有觉得我漂亮一些?”顾平生闻言,仔细扫描,直瞧得写意略微尴尬才收回目光,唇边漾起一抹浅笑:“有好事?”

  “诶?”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写意气馁,主动提供答案:“昨日我去了趟美容院,敷脸、修眉、护甲,从上至下折腾一通,累得腰都断了。”她虽爱美,但不热衷美容。再说本身资源亦不错,稍作修饰即可端上台面,于是越发懒惰。“看不出来麽?”她一声叹息,“唉,果然白忙乎。”

  顾平生再度看向她,眉宇间笑意舒展:“你已足够漂亮。”语气诚恳十足,惹得写意脸颊一热,好一会才镇定心绪,道:“你极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对方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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