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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当 年 情 1 路引这天早早地来到美丽华海滩。七年了,这片海滩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站在叶小曼来过的那排青松底下,遥望极目之际的大海尽头,海天交汇处是一条苍茫的白线,两只海鸥在天边出现,不一会,它们向望不到边际的彼岸飞去,片刻之后,消失在视线里。 天色尚亮,下水的人还不多。路引下到水里,向停泊在美丽华海上餐厅桥墩方向的一艘小渔船游去。他爬上船,发现船舱里空荡荡的,云海哥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船舱里晒日光浴。路引躺倒在甲板上,发现了云海哥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小口,一合上双眼就睡着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睡不安稳,只要一合上眼就想起叶小曼,一入梦就梦见哥哥,他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只有在这海浪轻涌的船上,他才能安然地睡去。 路引沉沉睡去有半个多小时的光景,船身的倾侧把他给弄醒了。云海哥爬上船,对他说:"喂,让一让,累死了,我也要躺下来。"路引往边上挪了一下,云海哥在他身侧躺了下来。 "小路啊,好几天都没见你来了,找到你的小曼没有?" 路引神色颓然,"我回过武汉,回过学校,没找到小曼,只发现了她在树洞里留下的纸条。那天她看到我和萧潇在一起,以为我不再爱她了,她要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说,那天我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她了?" "是的,小曼她真的回来了。当时,看到她留下的纸条,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树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我还要不要继续活下去。" "小曼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路引缓缓背出了叶小曼留在树洞里那张纸片上写着的那段话。 云海哥叹了口气,说:"孩子,也许这就是天意。" "这七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着小曼,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有时觉得,这七年来,还有我这前半生,好像就是为她而存在的,没有她,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另外一个人,萧潇、月冰,她们是多么好的女孩啊,我尝试过去爱她们,我很努力地去尝试,但没有用,我还是忘不了小曼。"路引心里悲痛欲绝,自从云海哥告诉他叶小曼来过之后,这段时间,他的悲伤、痛苦、悔恨、绝望全都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而在云海哥面前,他终于可以尽情地倾诉。 云海哥惆怅地说:"有些感情,注定是没有未来的;有的人,注定是无法终身厮守的。" "我只想再见小曼最后一面,我要把这几年来的经历都说给她听,我想让她知道这七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要告诉她她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可是,我是彻底地伤了她的心,连见我一面的机会她都不肯给,就这么走了。没有小曼,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说到动情处,一行热泪从他眼中鱼贯而出,滑过脸庞,淌过耳垂,滴落在船板上。 路引泪流无声,云海哥的沉默像海水一样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悲痛淹没。云海哥知道,这种无声的哭泣所流出来的眼泪,是世上最悲伤的眼泪,这种悲伤带来的痛楚会直透心脏,痛得让人无法承受。有些往事已经淡忘如烟霞了,可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四十多年前的一天,他也像路引一样,用这种无声的哭泣来葬送那段在他生命中一直无法释怀的感情。云海哥的伤痕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他平静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被往事和回忆包裹起来的裂痕。没有人知道他隐匿在风流、放浪不羁的背后那深刻的痛楚。许多年过去了,那段感情仍像不定期发作的顽疾,不时让他隐隐作痛。只是近二十年来,随着年纪的增大、心性的淡泊,发作的次数慢慢地减少了,痛感也渐渐减轻,但要说忘记,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世间又怎会有刻骨铭心? 蔚蓝和橘黄两色互渗的天幕下,火红的落日在海面上熊熊燃烧,船帆的阴影和夕阳重叠交错,不时涌起的浪花令海里的鱼儿仓惶失措。似乎是为了安慰路引,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记住或是彻底地遗忘,云海哥觉得,那段在他心里埋藏了数十年,一直守口如瓶的感情,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好的听众才可以倾诉。而现在,在这晚霞胜火、浪涛翻涌的海面上,在这摇晃不定的渔船上,一切都已完备。 光阴的利刃已在云海哥坚毅的前额上划下了深深的刻痕,这个当年的浪子开口了,仿佛一场荡气回肠的莎翁悲剧徐徐地拉开了序幕。路引的泪水渐渐止息,随着云海哥沧桑悠远的声音走进历史的深处,走进一个人尘封已久的记忆当中。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动荡不安,风云突变的时代。云海哥原名杜献忠,他从中国最好的大学毕业时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龄,他被分配到家乡云海的科委任职。刚到科委上班的时候,每天都必须面对无止尽的政治运动,杜献忠的生活全盘紊乱,根本无章可循。起初的半年,他尽量让自己置身事外,重拾幼时金石篆刻、诗词绘画的爱好,不时还练练小号。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他是学校乐队的小号手,每逢学校有重大活动,他都要随乐队参加伴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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