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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孟昱的家在成都城南神仙树片区的一个豪华住宅区里,那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小区内小桥流水,亭榭遍布,绿化带葱郁浓密,时值深冬,仍不减绿意,令萧潇想起了云海遮天蔽日的榕树和满城的九里香。

  见到萧潇,孟母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孟父倒比较开明,开车带她到孟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和他小学、中学的校园里转了一圈。孟父说,孟昱从小就特别淘气,从小到大没少让他们操心。念初中那会,有一年暑假,孟昱和班上的同学到青城山游玩,发现山上有人在盗伐珍贵林木。为了拍摄山上砍伐树木的盗伐者,他悄悄地离开同学,清晨四点就蹲守在那片林区里。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天放亮了,那些赶早来砍伐珍贵林木的人开始了他们疯狂的盗伐。孟昱躲在树林里用相机拍摄他们现场作案的时候,为了获取更好的光线和拍摄角度,他在移动时不小心被一个机警的盗木者发现了。几个拿着电锯、伐木斧的盗木者疯狂地围追堵截孟昱,孟昱为了逃避追赶,慌不择路,逃走时一不留神掉进了一个七八米深的山坳里,昏迷了过去。孟家出动了整个家族的力量,一天之后,终于在山坳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孟昱。孟昱所在之处,离悬崖边缘不到两米,如果不是照相机的带子挂在一株松树上,他早就掉进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了。家里人找到孟昱的时候,他右腿骨折,右肩韧带撕裂,身受重伤,处于休克的状态,但他仍然紧抱着怀中的照相机。见到孟昱的惨状,他的同学们都吓哭了。

  孟昱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才出院,他写了一篇报道,配上图片,登在《成都日报》上,获得了成都市市委宣传部部长的慰问。说起这段往事,孟父脸上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萧潇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孟父的别克君威副驾驶座位上湿了一大片。孟父喉头哽咽,说:"孟昱这孩子,从小就有远大的抱负,他想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像他景仰的唐师曾、罗伯特卡帕一样,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地记者。哎,我现在很后悔去年为什么没让他去科索沃,如果他去了,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说到这里,孟父把车停在马路边上,取出一筒抽纸,抽出一张递给萧潇,拍了拍萧潇的背,对她说:"萧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别太责怪你自己,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将来,你好好找个人嫁了,只要你能偶尔想起孟昱,时不时抽空回来看看伯伯,孟昱在九泉之下也会很开心的。"萧潇倒在孟父怀里,泣不成声。

  孟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对萧潇说:"孟昱笑的时候特别好看,每次他闯了祸,只要他一笑,跑过来搂着我喊"爸"的时候,我的心就软了。这是孟昱的日记,里面的内容我看都是写给你的。他要对你说的话都在里边,这个本子你拿去吧,当做是个纪念。"萧潇点头接过了笔记本。

  孟父给萧潇买了从成都到云海的机票,亲自把她送到机场。登机前,萧潇抱着孟昱他爸,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哽咽道:"伯伯,我走了,明年我还回来看你们,你们要保重。"

  "勇敢一点,孩子,生活里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孟昱他走了,走得很坦然,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他能放开手脚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祝愿他在那里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孩子,别难过,要朝前看,勇敢地生活下去。我儿子看中的人绝对不会错的,我相信你能挺过去的。记住,有什么事给伯伯打电话。"

  萧潇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伯伯,我会的。"

  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萧潇抚摸着孟昱的日记本,想起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她翻开日记本,里面通篇写着她的名字,记录着孟昱这四年来对她的思念与爱慕。孟昱的字没有刘易的那么俊秀,可是每个字都那么用力,有股力透纸背的狠劲,那是孟昱用他的心化作对她的无限痴恋,用他的青春和生命铸就的永恒的爱。她翻到去年十二月七日的一篇,孟昱在日记里写道:

  有一个多星期没写日记了,这段时间,我辞掉了工作,想去北京报考新华社,参加他们去科索沃维和部队的报道团。我叫爸爸帮我找一下他在北京的朋友,帮忙做一下推荐,那样的话成数就很大。爸爸不同意,我跟他吵了一架,他气得把那个从台湾带回来的琉璃花瓶都摔碎了。

  其实我想去科索沃,是不想继续呆在国内。留在这里,我的生活被太多的回忆占据着,因为我忘不了萧潇,一刻都忘不了她。我不能吃饭,不能睡觉,不能思考。见不到她,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萧潇离开重庆一年多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我专程跑到重庆去看她,还跟她去吃了一次串串香,辣得满身大汗。萧潇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比原来在学校的时候更成熟了,对事情的分析更有见地,对自己的理想也更坚定了。萧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说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意大利的女记者法拉奇,采访过那么多的世界名人,经历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永远处于风口浪尖当中,有着一个新闻工作者所渴望的传奇壮丽的职业生涯。萧潇决意要做一个法拉奇式的记者,我知道,以她的才情,肯定可以成功的。也许,萧潇真的使我不能忘怀的,正是她这种浪漫的天性,她总是那么执著地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柔弱的外表之下却有着一颗坚定的心。只是,社会毕竟不是摩尔爵士笔下的乌托邦,我担心,她那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那么多的险恶,那么多居心不良的人,我怕她受到伤害。

  上个月,我到峨嵋山,在金顶帮萧潇求了一支签,上面写着:祸患相依,凶兆相伴。我问法师有没有能解咒的办法,法师说有,但是必须要由另外一个人来承担她的厄运,并且那个人要承受比萧潇本身所遭受的厄运更大的痛苦和磨难。在我的再三央求下,法师终于答应帮萧潇祈运,把她的不幸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就是我。我向来是不信命的,可是,这次,我倒宁愿相信,让萧潇所有的痛苦和不幸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只要她平安无事,只要她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一想起萧潇可爱的面容,我的心就醉了,为了她,要我去死我都愿意。

  萧潇,我想你,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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