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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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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曼惊愕地望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路引从她手上接过旅行包帮她放上了行李架,然后把他找大傻借来装行李的那个球包塞到了座位底下,掏出一包她平时常带在身上的那种"心相印"纸巾递给她,对她说:"坐下来擦擦汗吧。" 叶小曼依言坐到座位上面,接过纸巾拭了拭额头,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侧过头来一脸疑窦地望着路引,路引朝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俄顷,火车鸣着长长的汽笛,轰隆轰隆地缓缓开动了。路引从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叶小曼,叶小曼嘟着嘴像个女特工似的盯着他,接过信封拆开来一看,里面有两张明天从上海到苏州的火车票,还有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祝我们的宝贝小曼和路大冠军千禧之旅愉快!落款是大傻和齐敏。叶小曼认出,字是齐敏写的,齐敏还调皮地在卡片上画了一个挤眉弄眼的笑脸。 叶小曼突然回过神来,说:"公司的活动是假的,敏敏的爸爸出差路过武汉也是假的,她要我去上海替她做主持也是假的,是不是?" 路引点了点头,望着她,眼中尽是柔柔的光芒。 叶小曼嗔道:"你们好可恶,居然合起伙来骗我,更可气的是,连敏敏也帮你们。" "我本来想跟你直说的,但大傻怕你不同意,他说为保险起见,还是先斩后奏的好,一切安排好之后木已成舟,你想不去都来不及了。你不知道大傻和齐敏为这件事操了多少心呢。" "我才不领你们的情呢。你们都是一群骗子,可恶的骗子。" "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么会在去往苏州方向的火车上呢?你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吗?诺查·丹马斯的那个预言?如果世界在元旦到来的那一刻毁灭了,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做过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那多遗憾?" 叶小曼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此刻才知道。其实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惊喜。她听得路引这么一说,心想齐敏和大傻为这件事确实伤了不少脑筋,路引为了帮她圆这个连她自己都不敢想的梦,也可说是大费周章,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柔情顿生,加上她性子本就和善,也就不再恼怒他们合起伙来骗她了。 火车一路向东疾驰,不时掠过一些优美的田野、参差的农庄和奇崛拔起的山头;有时窗外一片水雾弥漫,菜畦被一片汪洋泽国所包围;有时是一条曲折的小河,一旁有水渠,有汲水的井。越是往东,越显出比中原风物分外的细致柔丽来。 路引泡了两碗康师傅牛肉面,和叶小曼一人吃了一碗。吃过之后,叶小曼倚窗而望,看着那些倏忽而过的风景,悠然出神。路引见她不说话,向对面座的一位客商模样的汉子借了一本《知音》杂志,随手翻了起来。过不多时,夜幕低垂,窗外漆黑一片。到得晚上十一二点钟的样子,车厢内的旅客大部分都睡着了,路引正自昏昏欲睡,却觉右边肩头微微一沉。原来叶小曼已然困得不行了,她的头往他肩膀处靠去,当她察觉挨着路引的肩,随即又抬了起来,不一会又沉下去,这么反复五六次,当她再次往他的肩头靠的时候,终于困得再也抬不起头,睡了过去。路引却觉甚是为难,他怕自己稍一动作就惊醒了她,一直坐得方方正正又很累。他坚持了半小时,睡意越来越浓,到最后他也坚持不住了,往她头上倚去,鼻中闻到她身上一抹飘忽的淡香,也睡着了。 熹微的晨光从无奇不有的山峰边缘透过车窗射进来,似一串跳跃的珍珠,唤醒了叶小曼。她醒了,却觉得极是舒服,不愿动弹,眼睛甫一睁开,发现自己倚在路引身上,脑袋被他压着,鼻息中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犹如阳光般的气息。这时,对面的那位客商也醒了,那人要去洗漱,起身时动作有点大,身体带动的气流使叶小曼的头发往上直翘,路引的颈脖、嘴鼻处像被呵挠似的痒得厉害,他一下子也醒了。路引醒来的第一口呼吸馨香如兰,十分受用。他微微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枕着叶小曼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头抬了起来。他刚坐直,叶小曼也装做刚醒的样子,缓缓地把头和身体从他身上移开。 火车于翌日的下午到了上海,离去苏州的火车开车还有四个多小时,叶小曼和路引出了车站,在一家无锡人开的蒸饺店里每人吃了一笼蒸饺。叶小曼怕路引吃不饱,又为他点了一笼小笼包,路引三下五除二地又把小笼包给消灭了。她看见他埋头大嚼的生猛状,不知为何,突然间母爱泛滥,竟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孩子,再不是那个在跑道上舍我其谁、豪情纵横的短跑冠军,那个在球场上勇不可挡、一剑封喉的锋线杀手。 饭后,两人来到外滩。黄浦江江风清洌,黄蒙蒙的江面上穿梭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对岸的东方明珠塔傲然矗立,底座稳固坚实,顶部的钢铁架件直刺天幕,像把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利剑;有中国第一高楼之称的金茂凯越大厦,君临天下般低俯着周围林立的建筑群。路引望着这个中国最大的城市在世纪之交的绝世繁华,对叶小曼说:"你说,这里这么好看,要是再过几个小时,一切都消失不见,或是被夷为平地了,那该多可惜啊?" 冬天的冷风嗖嗖地吹过,拂起叶小曼的秀发万千,她在心里默念着徐志摩的一句诗:"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路引的话,更是掀起她心中的柔情万种。此刻,路引在自己身边,只感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心中极其安乐,对于渺不可知的未来,对于无法穿越的时光,这些东西都已不再重要,还有过去那些令她感到烦心的事情在这一刻也已烟消云散。她朝他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到得苏州,路引和叶小曼在一家名为"悦来宾馆"的旅店投了宿,搭出租车往寒山寺赶去。苏州城水流阡陌,河道纵横,房子依水而筑,枕桥而建,一派温柔婉约的水乡风情。他们赶到枫桥镇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许是昨日下雪的缘故,枫桥下的河床浅浅地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在街灯的映照下,冰层反射出一道淡淡的紫色寒光。几只残损的木船搁浅在岸上,水流缓缓地从船底流过,没有乌啼,也没有渔火,只有无边的萧瑟冷清。两人踱步上得枫桥,千年的风雨把桥墩护栏侵蚀得坑坑洼洼,如同那些上了年纪的农妇粗糙皲裂的脸。叶小曼心想,要是诺查丹马斯的预言没有应验的话,再过得几十年,我们都要化作了尘土,而这桥,会屹立依然,这水流,也会继续这么潺潺地流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她望了一眼身边的路引,觉得,哪怕世界就此毁灭,有他陪着,也已足够。 踏着那布满青苔寒露的青石板,循着蜿蜒的古旧小巷,两人来到寒山寺。寺内隐隐的竟有法锣号角喧竹之声,淡淡的佛香飘入鼻中。进得寺内,发现内里聚了许多人,在烧香祈拜,他们口中念叨的并不是吴侬软语,叶小曼对路引说他们说的是日语。原来大唐盛世,《枫桥夜泊》一诗也远传东瀛,妇孺皆知,一千多年来,在日本国世代相传,寺里这些日本游客都是为了追寻诗中意境,在千禧年到来之际远涉重洋来圆夙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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