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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以后的阿大变得十分古怪,本来就很少参加院里活动的他开始几乎不参加我们的游戏。他不再说话不再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觉。可是真正到了睡觉的时候他却要出去跑步,并不大的院子,就被他这样一圈一圈地跑,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

  过年的时候有很多人来看我们,有一次,一个穿警官制服的人看到床上睡觉的阿大,拍拍他,说:“年轻人,不能这么浪费光阴啊!”

  阿大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突然就恶狠狠地说:“滚!”那位警官愣住。阿大跳下床用枕头砸他,用凳子砸他,只要是他能拿起来的东西他都扔了过去,直到大家用绳子绑住他为止。

  说来奇怪,我看着他那样的发疯,竟然特别羡慕。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想像他那样过虽然另类但是自由的生活,偶尔发疯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整个大院,只有阿大有那样的权利,有权利不参加活动,有权利不合群,有权利发疯,而且,他总是得到无限的宽容和原谅。

  所以阿大被关到小屋的时候我去看他。

  我只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那个缝看到阿大,他低着头,却仍是发现了我。

  他问:“是谁?”

  我慢慢走进来,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恨意还在,我看着他,有点害怕。

  他问:“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看看你。”

  他眼睛里突然露出悲伤,又把头低下去。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把手放到口袋里掏来掏去。那个房间没有炉子,非常地冷,我看到阿大的手冻得红红的,被绳子捆住的地方凸起,有一片惨不忍睹的淤肿。

  我又恐惧又心疼地去摸他的手,刺骨的冰凉。

  来不及思考,我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吃惊地看着我,我说:“这里太冷了,你回房间吧。”

  他问:“你呢?”

  “我不会有事,妈妈不会责怪我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一起走!”

  我们偷偷跑到阿大的房间,屋里没人——别的孩子都在大厅里接受祝福和糖果。阿大把门反锁住,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抽烟,烟雾在我面前飞扬飘摇,有一种奇异的迷幻感,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那个下午是一场梦,人生也是一场梦。我一直以为,梦会醒来。

  可是这场梦,从十岁的那个冬天延绵到今天,仍旧没有做完。

  亦梦亦醒之间,我当掉了我半辈子的悲欢。

  借我你的手

  每个星期我都按时到市中心的图书音像超市去提货,音像店的老板小开替我用袋子装好书和新碟,看着我问:“这么多东西你要怎么搬过去?”

  “坐公车。”我说着,把一个包背到身后,再左右手各提一个大袋子。

  “我送你吧,我有车。”小开热心地说。

  “不用。”我转身离开。

  自从有了“没有名字的故事”,我就一直在小开那里进货。我们认识差不多有两年,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开”字,我们就开玩笑叫他小开。但其实他父亲并不是老板,听说是公务员,攒了一辈子的钱,全给他开这家店了。还好,小开挺会经营,并没有赔本,反而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八月的太阳仍是毒辣辣的,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我几乎晕掉。这时,一辆蓝色的宝马轿车停下来,车窗玻璃缓缓摇下来,沈珂雯把半个身子倾出来,十分兴奋地叫:“姐姐!”

  司机下车提起我的袋子,沈以年这才露出半个脑袋,说:“一起回去。”

  我习惯性地摇头:“不用,谢谢。”

  沈以年指了指已经被放到车上的三个大袋子问:“你觉得这样的拒绝有意义吗?”

  沈珂雯打开了车门迎我进去,我只得笑笑,识趣地上车。

  “姐姐,你每次都提这么多东西回去吗?那你累不累啊?”她心情看起来不错,语气里充满快乐。

  “累也没有办法,姐姐得挣钱啊!”我刮了她鼻子一下。

  “那你干吗不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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