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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5

  醒来的时侯,出现在我面前的不再是破败不堪的牛棚瓦房、横七竖八的锅碗瓢盆,而是一栋雄伟万丈、坚不可摧的纯白色大楼,其高度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根电线杆都要夸张。我知道我已经进城了,我的表哥把我带进了纯白色大楼里,此刻我看到我的妈妈正躺在苏打水的味道里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我爸爸一看到他的表侄和他的儿子一行,就代表我全家表示热烈的欢迎,并表示衷心的感谢,之后首先介绍了我妈妈病情的进展。

  "你的姑妈是贫血,她需要再住院观察三天即可康复出院。"

  我表哥则对我爸爸和我姐姐为我妈妈所采取的措施表示了肯定,他指出,针对突发事件,及时启动紧急事件处理机制,是做到早发现、早治疗的关键,这将对病情的稳定和好转起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在谈到下一步的救治时,我的表哥再三强调,保证每一个患者都能看得起病、舍得看病,病后没有后遗症是全体医护工作者的职责和使命,是贯彻和落实家庭要和睦、人民要团结的身体基础,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针对我表哥刚才的讲话,我的爸爸又重点做了三点说明,一是树立以人为本的看病观,不惜一切代价要看病;二是在精神上要鼓舞患者,争取早日康复;三是积极妥善地安抚好患者的情绪,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节外生枝。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想吃我表哥带来的苹果,可是他们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个不停,一会儿我爸爸针对我表哥的话发表意见,一会儿我表哥又要针对我爸爸的话发表意见,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表完,难道他们还打算长年累月地住在医院里不成?另外宾主双方还就当前的生活局势和相互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讨,探讨得我几乎都要叫医生了(医生就站在我身边,他们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探讨了多久,总之当我妈妈的第三瓶吊水滴完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他们无话可说无以维系的寒暄声,最后在我有气无力的阵阵掌声中,我爸爸和我表哥终于在欢乐和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此次谈话。

  谈话结束后他们并没有合影留念,而是由我爸爸在医院门外的大排档宴请我们一行。另外需要补充的是相关科室的领导即我妈妈的主治医生和主管护士以及有关部门的责任人也分别参加了此次会见,我的姐姐会谈时在座,一直没给我拿苹果。再一次需要补充的是,在医院门外的大排档里,医院一方并没有参加本次午宴,原因是医务工作者不能接受吃请,再者我爸爸已经没有钱请任何人了,这顿饭的饭钱就是我表哥从自己怀里掏出来的。

  "让你破费了。"我爸爸说。

  "不破费,这是你哥哥的钱,应该的。"

  "你怎么会有我哥哥的钱。"

  "我要的。"

  我爸爸说:"怎么要的?"

  "半夜里把门踹开要的。"

  "谁叫你要的?"

  我表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我就说话了:"谁叫他天天找我们的麻烦,找我们的麻烦就该打,况且他昨天还偷了咱家的东西。"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我想这是心虚的表现,实际上我不说这一条也够了,可我就要说,说了才能发泄我对他们的憎恨。

  我爸爸不说话了,他猛吸了一阵烟,还是说话了:"要是能打,我早就打了,还让你请?你说挨点打我们身上还能缺块肉?我们不就是图个平静吗?现在可好,想挨打也挨不到了。"

  我表哥很好奇,他歪了一下头以示思考说:"不挨打了还不好吗?"

  我爸爸痛苦地说:"我们回不去了,你打了他们我们怎么还能再回去,回去非吃了我们不可。"

  "那我先去把他们吃掉,你们再回去。"我表哥拍了一下餐馆的桌子说。

  "没用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离开了生你养你的大海本来就没什么威力了,何况再去和一个土生土长的土包子硬拼,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旱地不是你待的地方。"我爸爸很伤心。我觉得这是在说我们家的处境,打这以后我暗暗发誓,我再也不摸老虎的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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