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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喘气,在水中喘气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和充满诱惑的事情,我知道只要我一松开嘴,到最后想关都关不住,直至呛死,这就是奢侈和诱惑的代价。我这么小就能明白我多年以后还没有明白的事,只能说明我越活越糊涂,越挡不住诱惑了。就是凭借这点忍耐劲,我把海华给吓走了,我长时间的无声无息,使他还以为我在水下出了事,连捧带端地操起鱼缸就跑了。

  等我从水中爬起来的时候,天高云阔,夕阳已经在西边的林梢上抹满红霞,等待头顶上的鸟群掠过了。这么一幅绝好的风景画,当时给我的感觉并不是生活多美好啊,而是瞎忙活了一个下午,我回家怎么交代啊。

  2

  我在天黑的时候回家,大门敞着,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喊我的妈妈,可是并没有人响应,于是我心里一阵发慌,接连又喊了几遍我的姐姐,同样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突然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感到有点冷,说实话我知道我那是害怕,我害怕我家里遭了小偷,并且我相信那个小偷现在就在我家的屋里肆无忌惮地翻着,而且还可能抽了我爸爸的顺航牌香烟。

  我害怕被他知道我发现了他,于是我悄悄地退出院子,并小心地把大门闩好,装作一副根本就没来过的样子,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偷你该拿的赶快拿,赶快走吧。而我没有这个念头:我的爸爸你快点回来,回来捉小偷吧。

  我知道他即使回来也没有用,我担心他低矮的身躯反而会被小偷打倒或者说侮辱一顿,我无法忍受我的爸爸被人侮辱,因为我觉得那是在侮辱我,那是别人嘲笑我的又一凭证。

  我把头伸进街对面的小良家,他家里开着灯,小良的老婆看见了我瘦小的身影,就把小良从堂屋里拽了出来。

  小良说:"小鲁,你妈妈进城去了,你爸爸和你姐姐也去了,你到哪里去了啊。他们找了你很久,你妈妈都哭了。"

  我听了不仅什么话也没说,脸反而还火辣辣的,我知道我妈妈一进城准是又病了,我最烦谁对我说我妈妈又病了,我觉得这是在通过嘲讽我妈妈的体质来嘲讽我,所以我真想堵住小良的嘴,不让他再说了,可是他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长眼(莫非灯光不够照明),一心想把我激怒。

  他继续说:"小鲁,你妈妈今天是被你大伯打的你知道吗?都打吐血了,你爸爸当时也在场,就是没上,我觉得他是不好意思,他一直耷拉着头,况且你的两个堂哥他的两个侄儿就站在他后面,他好意思又怎么样,而你姐姐又只会哭,想起来也最多骂几句,当然她骂还不如不骂,你知道她骂人是怎么骂的吗?"

  我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摇头,我只是想让他闭嘴。

  小良哈哈大笑,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她骂人是怎么骂的吗?"

  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跑开了,后来我感觉有点吃亏,就猛地一回头,看见小良他们小两口还在,于是我冲他们喊:"我日你娘!"

  骂完了小良,我心里空荡荡的,我要到哪里去呢?

  天越来越黑了,我索性往马路伸来的方向走去,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正从田野里赶来。我没有和一个人打招呼,低着头径直穿过最后的大街,我怕他们问起我的妈妈。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小心地被人发现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堂哥,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难道想让大婶担心吗?"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说:"到我家里去吧,我家人多,晚上很热闹的,再说我知道你很喜欢啃玉米,你没过门的嫂子下午还在煮,现在可能还热着呢。"

  我见他说个没完,赶紧趁他掏烟换手的空,一口气跑到了村后的大桥上,我在桥上歇了一会,确定我的堂哥没有追上来的时候,我总算平静了下来。我知道晚上我不能再回去了,不然那个脸色酱黑的堂哥趁我睡着的时候,肯定会给我好看,说不定还打黑枪呢。我对他们家太不相信了,要是他见我就骂,不遗余力地履行起一个仇人应尽的义务来的话,我感觉可能还好点,可他从来都不骂我,说实话,他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很不舒服,比谎言被揭穿了的尴尬还要不舒服,既然他自以为他的演技那么高,就让他继续演去吧,我才不看呢。

  我装模作样地甩了一下袖子,加快了步伐,我也要进城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的车辆和村庄像商量好了一样,渐渐少了起来,灯火也离我远去了,我感觉背后总有个人在盯着我,风凉飕飕地向我吹来,我打了个寒战,难道是我的错觉吗?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吹起了口哨,哪知我刚吹,阴沟里就蹿出来一条黑影,挡住了我。

  "别吹了!坏了我们的好事,宰了你。"

  我吓得浑身发抖,连抬头看看都不敢。

  "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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