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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日后还有收集酒瓶的爱好,收集一定数量就卖掉,卖掉一个酒瓶得的钱比她做一瓶香槟得的钱要多得多。

  我的母亲没有一双像样的皮鞋,脚上长满了鸡眼,走在街上人东倒西歪,鞋底里垫满了卫生纸,脱下来像锯末直掉。裤子边总是离膝盖比离脚踝近。

  她的衣服我却敢肯定有千千万。

  她姐妹不要了给她了、她也买了些地摊货、她捡来的、她把我祖母捡来的又扣押了的。

  遗弃的衣物、到她女儿那里截取人们捐赠给灾区病人的衣物、到幸福院去背旧衣服。

  她把衣服分类、洗干净、精心缝补、消毒。几背包得带到她的乡下去、深山老林里去。背包比她个头还高。

  她在街上丢人现眼,在乡下趾高气昂,她贪图的赚取的就是这样的差价。

  我和我母亲试穿这些即将被我祖母运走的衣服,试到漂亮的她偷偷收到床脚下,我祖母找寻不到,破口大骂。

  婊子丢弃的衣服显得格外突兀显眼,镂空的、吊带的、松松垮垮的、镶花边的、坦胸露乳的,她不停地 试,时而像个绣花枕头、走马灯,时而像只蝙蝠、像头野猪。我摸她干瘪的乳房,踩在她的拖鞋上,我们合伙笑得嘻嘻哈哈,我笑得在她的床上乱滚,卷裹起了被单。

  我的母亲,她日益衰老,没有养尊处优过一天,她活得太凄惨了,她的一举一动、每个毛孔、每次呼吸 ,连她的背影我都看得出来下贱,她活着是为什么、干什么,她怎么不去死。

  第三十六节

  她们把我捆在沙发上,不让我跑,问我为什么要欺骗她们,为什么不填高考志愿。

  我说我不要读书了,我已经这么大了,我读不了书,要是能读得好,也不会考进这样的大学。我这么蠢 。我读书完全是浪费钱,你们可以把我读大学的钱为家里添置些东西,你们可以去旅游,享受一番。读书有什么用,三五年下来照样是贱命一条。

  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过来抚摩我的额头,说些假惺惺的话,他们不相信我这么蠢。

  你从小就很聪明,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和我打牌,比谁先出完牌,为了挽留我,你输掉自己的塑料耳环。你连游戏的规则都不晓得就晓得赌博的规则,你看你多么聪明。

  我背着你,你从前面老太太的背篓里拿走一个苹果大的西红柿。给你看火柴上的图案,只是一片红,红 上一个小黑点,可能有些大人们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你却知道小黑点是城门,一片红是宫墙。我们给你取名字叫皇妃实在是没有叫错。

  你的文章写得那么好,从小到大一百分老师从来都给你九十几,蠢人怎么写得出来。

  你是我们的皇妃。你是人上人,我要你在全国挑选男人。你命不该绝。

  他们为了哄我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个同学的母亲怕我想不开,说要全权资助我读什么文学院。

  我母亲紧张地护住我,以为我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她是待价而沽的蚌。

  我昏死在沙发上、簇拥里。我知道有人在抚摩我额上的角。他们请来我外祖母家里的瞎子神算,我听见他们迷迷糊糊说头上生两角,非富即贵。

  我高声耻笑他,胡说八道,你睁开你的瞎眼看看我是怎么富贵的。

  他摇摇头,你不必太顺,生在富贵人家,早就死了,享不了这个富。只有生在贫贱人家。才能飞黄腾达。

  破窑出好瓦。

  不信我这个瞎子的话,你们可以看看她的指纹,看她有几个簸箕,几个箩。

  一箩穷,二箩富,三箩四箩开当铺,五箩六箩打草鞋,七箩八箩挑屎卖,九箩十箩点状元。

  她刚好是一个簸箕,九个箩。

  我突然温顺了。我就是喜欢听这个。

  我知道他,他不是天生瞎,他十几岁还在要饭,路过一个峡谷,人家在开山劈石,一炮炸瞎了他。这之 后他才开始靠算命谋生。大家都说他开了天眼。泄露天机的人非残疾不可。他算命发了大财,媳妇都买了几个,日子好过,和平共处,轮流为他生儿子,没有一个舍得跑。

  他真管用,难怪每天求助他的人那么多,了了几句话就安抚了我。

  第三十七节

  你早期在这个小医院里独掌财务,手上倒是有几个小钱,医院里的人都很怕你,我陪堂表到河岸边写生 ,我下到河里玩水,得了伤寒,几乎要死去了,你用椅把我抬到你所在的那家医院。你手下的他们治疗我、 伺候我,一分钱也不敢收。点滴滴快了,把我的手灌肿了,我叫他们给我在三秒钟之内把针头拔掉,不然的 话我破口大骂,骂他们畜生。他们都归你管,这是我记忆里惟一呼风唤雨的一次。

  我在病床上得意洋洋地小便,指手划脚,要他们把装壮骨粉的药盒子空出来,我要新的,商标不许撕去 ,我那么霸道。叫他们给我摘走廊上尚未开放的石榴花骨朵,我用注射器的针头一个一个刺穿它们。我连自己的大拇指都刺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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