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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懒惰到吃剩的东西、看完的报纸、用过的剪刀,随手扔在床上、地上,她吃不完的浓紫的提子一颗一颗散在被单上,猛一看是一颗颗滚落下来的涂了紫药水的痔。

  人真是滑稽,几条要紧的通道会聚在一起,痔完全是喧宾夺主。

  我害怕做爱中的他看不惯、看不起她的痔。幸好她的年轻,使它存在而不顽固。它们最多有她年幼的乳 头大小,时间长了就自然泄气了、消失了。也许他早就触摸到了,也许从没察觉,总之她还可以亲近他。

  我的祖母是个口不遮拦响屁滚滚的人,首尾呼应了她为人的笔直、一致。她以前送给某人一张桌子,后来不齿此人的某些行径,直接跑到此人家里搬回了这张桌子。

  你很少见过这样为人的人。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就像她随时随地都敢放响屁。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实 在是憋不住。不管什么话,再怎么不堪入耳她都说得出来,想到了就非说不可。

  她总是头头是道。

  什么男儿头,女儿腰,只能看,不能捞。一个鸡蛋吃不饱,一个名誉背到老。什么衣服要穿烂,不要被 人指烂。饿死不吃猫的饭,冷死不烤佛的灯。什么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街边无人问。风吹来的不要,浪打来的不收。什么你做不了这个牛,就别误这个春。北京买马,南京配鞍。

  她逢人就诉说痔疮的痛苦。

  她会例举一些她认为和她同病相怜的人们,甚至当着一个女房客面例举过我,让我无地自容。

  她给你讲她在公共厕所里看见一个子宫脱落的女人,上厕所一手提裤子,一手提翻脱出来的子宫,免得 垂到便池里蘸着屎尿。你听起来完全是提着一串下水。她说蛔虫,用瓢瓜、饭碗为量词,用筷子比较蛔虫的 长短、粗细。她讲到怎样治疗滴虫,讲用鱼丝系住一块腥臭的猪肝,要系紧,不然猪肝就会让滴虫拖走。说 得滴虫跟一群蚂蚁似的。猪肝在阴道前拖来拖去,散发腥臭,勾引滴虫出来吃,她说滴虫泛滥起来可以把阴道吃穿同肛门连成一片,屎尿不分。

  人家找我母亲,恰好不在,没找到,人家问她我母亲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她完全可以搪塞一下,随 便说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她倒好,却认真地回答到她儿媳妇去厕所了、去洗X去了。尤其她把洗说成抹布的抹,把清洗一个器官说得好像擦洗一件器皿。

  以上的话就算是在饭桌上、外人面前,她都要说,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我觉得她不是非说不可不说憋在 心里难受,而是通过过分出卖自己和别人的隐私故意找些肮脏恶心的话来招惹听众引人注意。

  她在饭桌附近擤鼻涕、吐痰,比摔破碗的声音还响亮。耳朵她是不掏的,她读过《卫生报》,说是容易掏破耳膜。她的儿子看不惯她的不雅,表示抗议。

  她气愤极了,她反驳他难道你忘了当年的饥荒,当年的饥荒里人可以边吃边屙、吃掉屙的。

  她说年幼的他当时饿得狗屎不臭都可以吃掉三堆。

  她说他今天对她的指责完全是人有了三顿饱饭吃之后的轻狂。

  她讲到狐臭,会举我的姑母她的女儿的例子。她形容她女儿的体臭像死蛇的味道。

  死蛇的味道我至今没闻到,蛇我经常见到,一个四十四中的同学被蛇咬伤,我们分辨不清有毒无毒,谁 也不敢舍身为他吸毒。我观看了伤口半天,提议用他自己新买的钢笔为他吸毒,他很不好意思,犹豫了好久 ,过了半天才慢慢地拿出钢笔来。原来钢笔里一买来竟然就吸了满满一皮管红墨水。他红着脸承认是买笔的时候贪小便宜吸的。我们都很鄙视他,蓝墨水黑墨水就算了,还能写字。

  红墨水能干吗,还想模仿老师在练习本上划X啊。

  是我营救了他,也许蛇本来就无毒。不过倒霉的人最好不要贪小便宜,要是蛇有毒,而钢笔里的墨水要 清洗之后才能用来吸毒,这样的话难免要延误了时间,毒发身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的姑母是犯错的女儿,紧张地从口袋里摸出事先叠好的、手掌大的卫生纸片去揩腋下的汗水。

  于是得意的她又向女儿推荐用小个子的西红柿、酒精搅拌成糊,早晚各擦洗一次,让女儿不要相信激光 、药物疗法,那些都是骗钱的。这个时候她完全不是那个戴着老花镜读《卫生报》相信科学长寿的老人。

  她自己没有狐臭,这我可以担保,我和她同一张床这么多年。

  她的小儿子有。

  我早就发现我的父亲不生腋毛。

  他结婚之前,应该是在认识我母亲之前,动了切割手术,由一个狐臭患者变成狐臭隐患者,蒙骗了这个 绝对不懂得遗传学的姑娘。看来跟我母亲结婚,他还是投过资的,受过皮肉之苦的。

  夏天里我从背后用手指抵住打赤膊的他让他做出缴枪不杀的动作,可以看见他腋下的X形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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