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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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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号,儿童节。 我一直记得幼儿园时过“六一”唱的歌,六月的花儿香,六月的好阳光,六月的儿童节,歌儿到处唱…… 我17岁的儿童节,收到一只硕大的纸箱子,苏长信寄来的。 一大包小熊饼,两袋巧克力,一筒葡萄干,还有诸如酥糖蛋卷棉花糖等等,一大箱子的零食。以及一只蓝色的小熊公仔。它憨憨地,戴着一只粉色的领结,微笑着看着我。苏长信说,让它代替我来陪伴你。 还有一封长长的信。 苏长信说,写信,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我就写给你看。 他还在信里说,我的小斑斑,我毕业了,准备和一群朋友,去闯荡江湖,赚人生的第一桶金,大家已经商量好,谋划好,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但我们可能会漂泊不定,也可能会很忙,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和你联络了。你要好好的保重,替我好好照顾自己,考上好大学,我一定到大学来找你。 这是他说的第一个承诺,他说,一定。我记在心里了。 我不清楚他所谓的工作是什么,听起来很诡异又很能赚钱的样子。可是,对一群只有十八九岁的小男人来说,会有这么好的机遇在等着他们吗? 放月假的时候回家,听到我妈和邻居唠叨,陈阿婆的外孙记得吗?那年来我们镇子读书的那个,听说被人伙同去做什么非法营销去了,等着天上掉馅饼呢。 哪有这么好的事!电视天天在放着呢,要大力打击非法营销!东街粮店的老板,去年就跑到湖南去搞那个,还是个什么小头目,已经被拘留起来啦! 邻居也点头说,白日做发财梦啊,不切实际,他们能做什么,还不是歪门邪道,招摇撞骗,里面什么人都有,教授流氓老头子小青年,三教九流的,吃了亏就晓得厉害了! 那时,我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院子里的大片阳光,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一片空白了。 我所有的社会知识都来源于电视报纸以及大人们的谈论,我很难自己去想象,苏长信,他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他会被人骗吗?他会去骗人吗?他会被拘留吗?他会吃尽苦头一无所获吗?听起来,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黑色深渊啊。 这些猜测把我弄得精神涣散,浑身无力。 那些日子,我仍旧机械地重复着教室宿舍食堂的路线,却很多时间都在想着,苏长信来信了吗?他回家了吗?他安然无恙了吗? 那间小小的收发室,成了我每天有意无意都要路过的地方。 他没有信来,没有一点消息。 有时,我强打精神,安慰自己,他不是利益熏心的人,也不是酒色之徒,他若走上歧路,定会很快迷途知返的,要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我又能专注于书本和我的大学梦了。 但有时候,我精神恍惚,心烦意乱,有时越想越糟糕,越想越难过,几乎想要抓狂起来。我就跑回宿舍,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面朝墙壁,努力睡去。一觉醒来,会平静很多。 苏长信还在纸箱子里,装了一只重音口琴。天鹅牌的。附着简单的说明书,和一本带曲谱的歌本。吃过晚饭,我就坐在床上,咿咿呀呀吹上半天。尽管音不准,气不畅,但我还是,在那悠悠的琴声里,很沉醉。 不管我如何挣扎摇摆,高考毫不迟疑,一天天逼近了。而骆驼,他担心的看着我,使劲摇晃我的肩膀,他大声说,你振作起来行不行! 不仅是我,所有的人,沈微微,西米露,骆驼,洋芋,以及其他同学,在6月过后,统统都成了一根根绷紧的弦。要么撑到最后一刻,将猛力箭发出,一举击中靶心;要么,不堪负荷,“啪”地一声,断了。 这样的结果,不是广告里说的强力抗疲劳的“三嘞浆”或是让你考试门门一百分的“脑灵通”所能控制得了的。虽然,很多同学都把它们当希望一样,虔诚地喝进肚子。 理科4班的一个姑娘,在一个晚上,从实验大楼的顶楼,一跃而下! 我们都看到她的妈妈。那个高大健壮的中年女人,被悲伤袭击得萎缩成小小的一团,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就像农民,辛苦耕种,从春到秋,眼看着庄稼正饱满,即将收获,却被一场冰雹席卷,颗粒无收。她深刻的绝望,都浓缩在她的身体里了。 我想知道,她在纵身一跃时,眼前有没有闪过妈妈的那张脸? 这以后,实验楼派人彻夜看守,生怕悲剧重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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