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晴(23)_戴帽子的鱼

二十三

　　好多页好多页都是记着他们的恋爱趣事，甚至有些她都忘记了，但还是在正名的日记本里那样鲜活地存在着。心好痛，泪眼朦胧，但宁鱼还是鼓励自己要看下去。

　　接着，宁鱼发现了一篇字迹潦草得很的日记，似乎是正名忍受着极大的混乱在写。

　　2004年2月23日天气雨

　　今天我在收拾妈妈的屋子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了妈妈的秘密，藏在她的衣柜的隔层里，里面有一大叠一大叠的信。邮戳上的时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还没有出生。

　　那里面是妈妈和一个男人的通信记录。妈妈叫他凯。他和妈妈似乎曾经有一段十分浪漫的爱情。这个人居然就是我的爸爸。

　　妈妈很少告诉过我关于爸爸的事情，只要我问，她就生气。

　　从信里我知道了爸爸的事情。妈妈爱上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妈妈怀了我。但怀着我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因此那个男人决定要收回心意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妻子，而外公就因为气愤妈妈的行为而病倒，而且断绝了和妈妈的母子关系。妈妈一个人还怀着我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只是写信祝那个混蛋幸福。

　　但是我不能恨他。因为妈妈也留了一封信给我，她在信上说她不知道我会不会看见这封信，但是她希望我不要恨爸爸，因为爸爸真的很爱她，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并拿那孩子来威胁爸爸，而且在爸爸面前说妈妈贪图钱财来诋毁妈妈，爸爸和妈妈一定会是一段非常完美的爱情。

　　我愿意听妈妈的话，我不恨他。

　　但是，爸爸。爸爸到底该是什么概念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试着发过"爸爸"的音。我的心好乱。我刚刚打电话给小鱼。她什么都不懂，但是她陪着我就好了。因为她就能让我感觉到安定了。

　　什么都不剩下了，只剩她了。

　　……

　　宁鱼的眼睛湿润了，难怪三年前有一天，正名曾经打过电话，什么都不说，只是问着："小鱼。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会么？……会多久……你确定……不骗我？……"他那时的声音好古怪，她什么都不懂，还抱怨他为什么半夜吵醒她，还罚他唱《摇篮曲》哄她入睡才行。

　　她真是太不体贴了，太不值得正名这样的喜欢了。

　　宁鱼继续看下去。

　　2004年3月9日天气晴转阴

　　我查了很多天，终于知道爸爸是谁了，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我知道他非常幸福，妻子很温柔，儿子也很杰出，他自己的事业更是成功。我该嫉妒么？我只是好想哭，真的好想哭。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好无助，抱住小鱼，她什么都不懂，一直都那样单纯地快乐着，真好。

　　送她回家后，我便鼓起勇气去找他。他也搬到了这个城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愧疚想重新找到妈妈。

　　爸爸没有在家。

　　只有那个女人。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愤恨。她看到我就愣住了，我知道我和爸爸长得真的很像，我问她："请问你知道郑瑞喜么？"她就急忙把我带进屋子里。家很大，真的很大，一进门就看得见他们一家三口的巨型油画。那种幸福简直像蚂蚁一样吞噬着我的心。

　　我平静地说完我的身世，那女人就愤怒地质问着我到底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好渴望看看自己的爸爸。她给了我一张大额支票。我怎么可能要呢。我冷冷地拒绝她，并且发觉自己居然很享受看见她吓得要死的表情。我越是什么都不说，她越是害怕。

　　我不想在这个家呆太久，于是很快就走了。在拐角的时候，我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他和爸爸一起下来，爸爸似乎在劝他什么，但是他却冲爸爸发脾气。

　　我感觉到自己忍耐不住的愤恨。为什么我那么渴望的父爱关怀却会被你在那里放肆地漠视呢？我看着爸爸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劝说着什么。他真的老了，比妈妈盒子里藏着的照片还要老。

　　我最终没有勇气走上去告诉他我是谁。

　　我只是默默地离开了。我该怎么做呢？我该怎么做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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