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流光(55)_漩沐

五十五

　　柯睿熙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淡出了自己的视线，他多想努力地做一次挽回。可是……

　　柯睿熙在心里又一次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

　　他最终还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朝着蒋小姜坐上摩托车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蒋小姜！你走的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而这次蒋小姜又那么任性地没有回头，连柯睿熙当时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去区分，她想他现在一定觉得她无药可救了，如果时间可以回到六年前的话，兴许他希望命运没有这样安排，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然而这样的桥段在这个时候假设出来，显然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会把故事那样改写，如果写出来也是浪费纸张，如果硬是在中途的时候被人掰开，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柯睿熙以前对她讲过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已经被岁月磨合得分辨不出颜色，可是她却依稀清楚地记得在故事的末尾，柯睿熙牵起她的手——

　　他说：“小姜你可以伤害我，让我难过，让我怎么样都好，但是你千万不能让自己难过。”

　　那时候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温温的，看上去像挥翅的天使。

　　想到这里，蒋小姜觉得自己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成为了相生相息的两个人呢？只要有一个人难过，另一个也会透不过气。

　　蒋小姜将脸紧紧地贴在夏历的后背，他的摩托车在不太热闹的街头飞驰。

　　她很难过，尽管她什么都不说，但内心如潮涌般翻滚着的血液，大概就是此时最真实的感受。她想自己如果这么说，柯睿熙能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在自己的心中占着多么重要的位置呢？

　　只要柯睿熙一难过，她就可能比他难过几千万倍。

　　只要柯睿熙一失望，她就可能比他失望几千万丈。

　　可他是那么隐忍的人，就连蒋小姜也很少看到他的心情有大起大落，大多时候他总是很安静地游走在她生命的每一处角落。海绵被水渗透得很深之后，便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被太阳光晒干了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刚才的每一幅画面都在蒋小姜的脑海闪动，没有办法删节任何一个片段，有关柯睿熙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如此珍贵。有些人存活在记忆里，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在你心里的位置都不会改变。

　　蒋小姜在心里问自己，那夏历算什么？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却不是她的初恋。她把脑海中臆想的最美好的爱情都给了柯睿熙，尽管他一点都不解风情。她接着问自己，如果柯睿熙他能够明白的话，夏历还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吗？

　　她看见、她看见……她根本就不想看见。当她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不停地循环播放，大脑像是随时都会爆炸一般疼痛着。

　　“小姜，以后我不管你了。”

　　这句话在柯睿熙第一次生气的时候说过，而现在时间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想起自己在养成先去玩再完成暑假作业的习惯之后，柯睿熙第一次对她说得最严厉的话。他生起气来就像是一只小蚂蚱，那个架势、那个语调在她的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蒋小姜，你再不去做作业的话……”柯睿熙扬着蒋小姜的作业本，站在弄堂里，朝着尽头正在跳橡皮筋的蒋小姜发火。

　　他生气时眉头和眼睛凑得很近，他撅着嘴巴，说：“蒋小姜，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蒋小姜停在橡皮筋的另一头看着他，被他的气势吓到，然后朝柯睿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这一跑，时间仿佛就装上了齿轮。事隔多年，如果刚刚她回头看他一眼的话，说不定他的目光中就渗透了这句话。想着想着，她真想跳车，她想如果自己现在赶回去，出现在柯睿熙面前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原谅她。

　　“小姜，夏历他会害了你的！”这句话是董夕希说过的，当蒋小姜在心里肯定这句话的时候，董夕希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夕希的声音震痛了她的耳膜，她敲打着夏历的后背，大声说：“停车！你给我停车！回去！我要回去！”

　　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冲动的时候，夏历的一句狠话劈头盖过来，“你有病啊！我在开车！”

　　以为车会停下来，然后像无数部偶像剧的情节一样，男主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主角的脸庞，温柔地说，你怎么了呢。但现实不是偶像剧的翻拍情节，蒋小姜等到的不是温柔，而是一句“你有病啊”。

　　摩托车最终停在首饰店的门口，夏历拉着蒋小姜的手推开了那扇玻璃门，他的手劲很大，蒋小姜疼得往后缩了缩，但夏历还是没有减轻力度。

　　“干吗啊？”蒋小姜说。

　　“买戒指！买戒指套住你！你就是我的人了！”夏历朝蒋小姜的脸大吼了一声，吓得没有任何准备的蒋小姜单薄的身板跟着他的语调颤抖了一下。

　　情侣戒。她摊开手掌，目光温柔地扫过每一个手指，细细的指纹延伸到掌心。可是，她没有想过自己是被夏历套住。蒋小姜攥紧了拳头，把手收进裤兜里。

　　“把女朋友带来了啊？”店员看到他们进来就微笑着看着夏历。

　　“把我那天选的那几款都拿出来。”夏历说这句话的时候冲得像港台剧里面的富家少爷。

　　她被他按在一张椅子上，从下车到现在他还没有看过她一眼。蒋小姜心虚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马上回学校，不然恐怕要错过下午的上课时间了。

　　“好的，好的，帅哥急什么。”店员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几个戒指被依次排开，蒋小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满是未婚男女挑选婚戒的甜蜜画面。

　　当她的视线稳当地落在某一枚发亮的戒指上的时候，她以为自己预见了未来：未来自己会成为一个怎样幸福的女子，会有怎样的一个爱人，然后又有一个怎样温馨的家，自己怎样去耕耘、怎样去收获。那一刻，蒋小姜让所有的作业，所有与高考有关的鸣钟都屏蔽，她独自沉浸在不属于她的时光机里，哪儿都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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