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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但我说:"有安史乱在,也同样是个心眼。妈,在路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妈听了之后,转过身去,走向磨房,嘴里自言自语失望地说着:"我知道,你只是想早点摆脱我这个罗嗦的老太婆而已。"

  "妈,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如果您真不放心的话……"

  "难道我还假不放心?"妈停住了脚步,打断了我的话。

  "妈--"我想了想说,"要不,叫若现把我送到火车站吧!您就别去了。"

  妈想了一会,回头对我说:"那也好,就叫若现把你送上火车。"说完后就进磨房里去了。妈为了打点我的行李,已经好几天没做豆腐了,我在想,那些镇上的老主顾是否会有点想念呢?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起来了。若现和妈也已经起来。若现正将我的一些行李提到门口去,妈在厨房做着早饭。我洗漱完毕之后,妈招呼我去吃早饭。我望着桌上的那一大碗红糖鸡蛋面条呆住了。

  "孩子,把它吃了,将来有个好前途。"妈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鸡蛋面条是我们这里招待贵客或是遇到大吉大利的事才吃的,这碗简简单单的面条里有着妈对我期望。我向来不喜欢甜食的,但我还是装作特别可口的样子努力将它消灭干净。

  "到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妈看着我大口地吃着,含笑着说。

  妈这么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弄得我泫然泪下了。我深深地埋下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哭,但妈却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有什么可以哭的呢?都大学生了,别老是碰到没什么的事而眼泪汪汪的,那样会让人觉得没气魄,知道吗?"妈伸手抚摸我的头,像把我当作一个小婴儿一般。

  我不说话,眼泪掉进了碗里。

  "若隐,也别太想家,但也不许不和家里联系,知道吗?"

  "妈。"我努力了好久才叫出那么简单的一个字。

  吃完了后,我和若现就出发了。就在我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妈叫住了我,她哭了,我知道的,虽然妈也在努力地抑制哭出声来。我回过头去,但妈又挥了挥手,示意我去吧。

  "妈,再见!"我说完就赶忙出去了,因为我不想再让妈看到我哭。

  我出村口的时候,夏老太太正在溪边的柳树底下闭着眼睛锻炼身体。我本想当她不存在地过去,可是她偏偏在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我们村的才子去上大学了啊。"

  我不得不停下来,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夏老太婆,您锻炼身体啊。"

  若现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对我说:"哥,你理睬她干什么啊。"

  夏老太太不说话,继续闭上了眼睛左右前后地踏步。夏老太的脸色总是铁青的,脸部凹凸不平的总让人想起那长满草的坟茔,荒凉、阴冷又浑浊不堪,她的眼神模模糊糊,时而阴险,时而伪善,时而狞恶,时而飘忽,像面肮脏的镜子。然而这双凹陷在深褶里的眼睛竟是夏老太脸部唯一能让人觉得有生命的东西,就像顽强扑腾在荒凉坟头上的一只即将老死的蝴蝶。我和若现继续走着。

  "哥,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你随便她说什么,回头干什么?你又不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又不能倾国倾城!"若现埋怨得有些可笑。

  我无言地耸耸肩。安史乱在镇口等着我。我们坐了一辆中巴车到市里的火车站。站内的候车室里挤满了人,大多都是学生和民工。我要若现先回去,但若现坚持要等到火车来了之后才离开。本来,心里是有很多话要和若现说的,可是此时我却无法很好地整理思绪和语言,于是无奈地只好沉默。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有太阳,但也不见得太热。"大概安史乱看见我们兄弟俩沉默着不说话,于是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种无言的僵局。

  "唔,是不错。"若现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眼睛装模作样地从候车室的窗口向外看了看天空。

  "若现。"我本打算说点什么,但在我喊出他的名字之后,我停住了,刚刚想说的话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若现应声抬头看我,等待着我的下文。但我居然说不出话!这真是可笑极了!

  倒是安史乱,大概看出了我的困窘,于是站到若现旁边说:"若现,你回去后告诉你妈,叫她千万放心,有我在,你哥不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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