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之城(62)_藤木纯

六十二

　　许久，惑已恢复了平常，他把饭盒给她，轻松地说："你还是多吃点有营养的吧，你的脸白得可以去演女鬼了……"

　　纯打开盒饭，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刺激着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她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这时候，有一滴眼泪浸入了晶莹的米饭里。

　　16

　　在这个风大的夜晚，雨磅礴地下着。纯无处可去，她手中提着很多东西，很重，是惑已给她买的几瓶燕窝。她想，她应该去看看璘了，把这些东西带给璘吃。

　　纯搭上一辆夜班车，雨水如猛兽般撞击着玻璃，窗外一片模糊，像女孩哭泣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熟悉的草地，雨水将草叶洗刷得晶莹透亮，她抬头望向那个带着雕花铁围栏的窗户，没有亮光，她猜想璘已经睡了。

　　纯的心里很温暖，这里，是她永远的归宿。当她在外面的世界行走，疲惫的时候，还有这个地方可以接纳她，让她安稳地睡觉。

　　雨水急速地抽打在她的肌肤上，带着刺骨的冰冷，她在雨中奔跑，一切都阻止不了她渴望见璘的心情。

　　楼梯依然很旧，却很干净，没有灯的照明，漆黑一片，外面打着闪电，带来瞬间的光明。

　　她一步一步走着，如同小时候，走在腐朽的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在最顶楼的最后一个房间，她的手停留在门把上，瞬间僵硬地站在门口，没有了任何知觉。

　　她听到屋里男人的喘息和话语声，还有钢丝床吱呀作响的声音，速度很快，像是在激烈地摇摆。

　　所有的记忆退回到童年，她站在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床上是她赤裸可悲的母亲。

　　她用僵硬的手指推开门，像地狱之门开启般，她看到最让她震惊与破碎的画面。

　　一切措手不及，床上拥抱的两只动物惊恐地看着她，一个闪电一阵雷声，瞬间照得整个屋子通明。

　　她定定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流到眼睛里，再流出来，模糊不清。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闪电依然激烈，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个从水中浮出的女鬼。

　　她隐隐地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带着害怕与心碎的声音，是璘，正在伤心地叫着自己。

　　手中的东西掉在地板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撞击到人的心脏，让人恐惧。

　　纯开始笑，笑得流泪满面。她似乎马上就要看到母亲发怒地看着她，举起一个杯子向她砸来，砸到她的头上。她反射般地向后退，慌不择路地往下跑，只听到背后璘撕裂般痛哭地喊着她的名字。她从楼梯上跌下去，摔得膝盖鲜血淋漓，她感觉不到疼，只是慌慌张张地继续逃。

　　逃，赶快逃！那个疯了的女人会杀掉她，会像打一条狗一样毒打她！！巨大的绝望与疼痛令她产生对母亲的幻觉。可那是璘，璘不会伤害她，但她却比母亲更狠毒，将刀子直直地捅进她的心脏，毫不留情，置她于死地。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指甲般大的冰块，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

　　璘穿上衣服，哭喊着跑出来追纯。纯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瞳孔慢慢散大，让她无比心痛与难过。上帝在狠狠地惩罚她，她最不想让纯知道的事情，却在纯的眼前上演得清清楚楚，再没有比这个更令她难过与无地自容的了。

　　璘光脚跑在凌乱的路面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扎到，脚底生疼。她一瘸一拐地跑着，沿路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然后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找不到了，哪里都找不到了，她找不到她最疼爱的亲人了。璘跌跌撞撞地走着，仰望着天空，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女人，狼狈地喊着："纯……纯……你在哪里？对不起……回来，姐姐在这里……在这里呢……"

　　蓝溪璘……连纯都离开你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璘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上帝对她堕落的惩罚。

　　不知道跑了多远，纯只想摆脱掉脑海里面的画面，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永无止境。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风像鬼一样在哭泣。纯浑身湿透，已经毫无力气。

　　她倒在路边，身上被无数的冰块击打，秋天的最后一场大雨，来得如此凶猛，毫不留情……

　　恍惚中，一道刺眼的车灯划过，照射着直线下落的雨水。纯微弱地睁开眼，竟然看到惑已慌张的脸。一个黑衣男人正给惑已打着伞，惑已惊讶地叫着她的名字，他的脸靠近自己，她竟然看到了惑已满眼泪水的眼睛……

　　她被抱到了一辆温暖的车里，半张着眼睛看着惑已，眼睛里依然流着眼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惑已将外套脱掉，把她包起来，一阵阵的温暖在她身上流淌，身体的温度在渐渐回升。

　　"纯……你还好吗？看得清我吗？"

　　纯轻轻地点点头。

　　看到她有了知觉，惑已终于将紧张的情绪缓了下来。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说。"

　　"好，好，我不问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不要，我没有家。"说完，纯的眼泪流得更加厉害。

　　"钟叔，今天晚上我妈住哪儿？"惑已问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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