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指间的时光(27)_李泓业

二十七

　　千纸鹤童话

　　上幼稚园时第一节课，我便学会了折纸鹤。那时候还是很小很小的人儿，胖嘟嘟的小手胡乱地在白纸上摆弄，瞪着纯澈的大眼睛，学着老师一下一下不断变换的手法。那时候感觉，老师就是个会变魔法的魔法师，连一张苍白的纸，也可以变成一只展翅的鹤。

　　阳光从窗台边被玻璃截断，斜斜地映在皙白得床单上，也落在你略微棕灰色的头发上，勾出一弧金边。你抱着腿卷缩在我身边，我坐在床沿晃悠着两只脚丫，望着你。我说我要为你折一千只纸鹤，让你可以把它们都装进水晶瓶子里，收在软绵绵的枕头旁，让纸鹤们陪着你在七彩斑斓的梦境里飞翔。

　　你抬起头，长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一道剪影，点头微笑道："好啊，我们拉勾勾。"

　　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坐在那盏台灯下，拿出不同颜色纹路的彩纸，铺在桌面上，幼嫩的小手笨笨地一下一下折着。脑海里回想着当天和你在一起游戏，一起聊天的情景。然后笑着亲一下折好的小纸鹤，满怀希望地祝福几句，才小心翼翼地放进你给我的水晶瓶子里。

　　我一直折了999天，总共折了999只纸鹤。也记得很清楚，999天里与你在一起的日子。然后我也绝对无法忘记，第999天，你离我而去……

　　那天晚上，我再怎么也折不成一只纸鹤，手抖得厉害，泪水淹没了那张彩纸，揉成一团阴郁的失败品。第二天晚上，我依然折不出纸鹤，原本已轻车熟路的技巧硬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最后我想到了，会不会是因为失去了与你在一起当天的记忆，就折不出来了。

　　一直到我从QQ发信息给你。

　　2006年3月8日：我很想你啊！你在吗？

　　2006年3月9日：你有没有上过线，给我留个言啦！我有很多东西想和你说。

　　2006年3月10日：你给点回音嘛，不要玩了，是不是在隐身？

　　2006年3月11日：我想了很久，其实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2006年3月12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请你给我个回复，无论你是否爱我！

　　……

　　你的QQ头像一直那么灰暗着，没有再亮起来。我在想，你很有可能是隐身上线，而且把我拉到黑名单去了，所以听不到我说的话。所以，我决定用手机发信息给你。

　　"嘿，你还在吗？我很想你。"信息发出后很久，终于收到你手机发过来的回复，"你怎么了？没事吧！"我很高兴，终于收到你回复了，我马上发回去，"我没事，我想对你说我爱你，你回来我身边吧！"良久，你的信息回来，说："我要叫你妈妈带你去医院精神科看看。"

　　我无言了，只好说："不用了。"然后再没有了回复。

　　我把999只纸鹤用很多条细线，捆绑在房间浅蓝色的天花板上，自己则躺在偌大的床铺中央，仰头呆呆地看着漫天七彩缤纷的纸鹤。有风从开启的窗口拂进，摇曳着999只纸鹤在檐下翩然起舞……

　　我含泪睡着了，梦境里见到999只纸鹤在空中遨翔，我爬上其中一只的背上，在一双宽阔翅膀底下，感受着迎面徐来清风的温柔气息，我笑了，如果你在的话，那一定很幸福吧！我想。低头的那一刹那，撞入眼帘的画面却让我潸然泪下。

　　我曾在折每一只纸鹤的时候，倾注我们当天的记忆。想不到在如此久远的日子过后，我在梦境中的纸鹤背上，再次觅回了这些记忆。那时候我明白了，每一只纸鹤，其实一直载着我们两个人的记忆，在那片神圣美丽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

　　醒来后，我终于折出了第一千只纸鹤。因为我回忆着从第一天与你相识开始的记忆，我看着这第一千只纸鹤，它是用纯白的纸折叠成的，因为没有彩纸了。我携着装满一千只纸鹤的水晶瓶子，想到，我终于可以把千纸鹤送给你了，那时候，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了吧。

　　于是我躲上了顶楼，在你的照片面前把点燃了的第一只纸鹤塞进水晶瓶子，火焰立即蔓延到其它纸鹤身上，静静地，一瓶子的纸鹤在燃烧。慢慢地，我好像看着纸鹤扇动着翅膀飞出了瓶子。

　　载着我们的记忆，飞向你藏起来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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