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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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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话让我心中难受。 我和哥哥十多年的求学生涯,耗尽了父母可怜的积蓄,积累了惊人的债务账目。二十六岁的哥哥收入微薄,却还要忙碌着他的住房问题、感情大业;而毕业于重点大学的我,沉溺在虚无飘渺的爱情里,靠家中唯一的二百块钱,去寻找前途未卜的工作岗位。我看到母亲的银丝、父亲的皱纹,突然间树立了一个简单单纯的生活目标——挣钱。 在家的日子里,我尽量用悼念赵一平的悲伤去覆盖对杨帆风情万种的思念。每天行走在田埂河畔山岭之际,我都不会带手机,我希望回到家的时候,能够看到杨帆用蔡小田手机发给我的短信,哪怕只是简单的问好也行。我也开始在冥冥中期望有一个陌生的短信告诉我:“这是夏雨的新号,我很想你。”我选择去浙江,也许就是在潜意识里觉得,那儿离夏雨近了一些。不可否认,在失去杨帆以后,我需要一个稍显实际的思念对象。 然而,就在我怀揣着二百块钱即将踏上打工征途之时,蔡小田打来了电话。他语调干涩凝重,只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是李小峰吗?你到重庆来一趟,有急事!” 在父母凝望浙江地图寄托儿子前程的时候,我心急如焚地踏上了前往重庆的列车。路上我一直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杨帆被捕了?”我发短信问蔡小田,但他什么也没回,到下午五点的时候才问了我一句:“什么时候到?”我希望火车如磁悬浮列车一样高速前行,但是它在所有小站都喘着气蹒跚地停歇。我不知道这列慢车是为了阻止我立刻面对悲剧的伤痛,还是握着喜剧的方向盘,故意跟我开个转弯的玩笑。此时的我只有将脑袋贴在玻璃上,忧心忡忡地感受着火车的喘息。 火车晚上八点进入重庆,一出站台,我就看到了同样憔悴不堪的蔡小田。他嗫嚅着问:“你到了?” “嗯。” 又坐上了那辆红色的轻便摩托。天空飘了些雨丝,前行掠起了冷风,我心里凉飕飕的,脸上更是如刀割一般。 入三岔路,车速慢了下来,但见惨淡的车灯,照射着清淡的泥泞。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焦急,启口问道:“杨帆怎么了?” 蔡小田双臂剧烈地一抖,重心失衡,车往左边的山崖倒去!刹那间蔡小田用力右倾,多亏泥土的黏稠,车才倒在路与崖的边缘——我们竟然差一小点儿命丧山崖!蔡小田表情呆滞,似乎没有为刚才险些丧命而显惊慌。我从泥泞里挣扎着爬起来,将摩托扶正,又捡起了自己的皮箱。再去看蔡小田,他丑陋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他依然躺在泥泞上,颤抖着音调对我说:“她不爱我!” 又一行清泪流了出来,透过车灯看失态而惨白的蔡小田,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酸楚。蔡小田到最后哽咽得话都说不来了,他只是伏在地面上响亮地哭——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如此丑陋的人那么揪心的哭。倘若我是观众,我甚至会为蔡小田的悲恸而流下泪,但此时,我最最最最关心的是——杨帆怎么了? 杨帆脸上有一块鲜红的刀疤!她戴着文胸穿着内裤蜷缩在房间里,手里竟然举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剪刀!见有人进来,杨帆本能地挥舞起剪子,哇哇哇地尖声吼叫。我心疼地喊道:“帆儿!是我!”杨帆怔了一怔,足足辨认了一分钟,才放下剪刀,哭着朝我喊:“小峰!”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将杨帆狠狠地抱在怀里,抚摸着她那双颤抖而柔软的小手,当闻到她那掺杂着血腥的体香时,我的心都碎了。 血脉贲张,暴跳如雷! 我捡起地上的剪刀,怒发冲冠地奔向门口发呆的蔡小田。这剪刀轻易地划到他右边的脸,一股鲜红喷薄而出,我的左手接着一拳,正好打到他的伤口上。在蔡小田痛苦的咆哮声中,我看到自己手上,沾满了鲜红而丑恶的血。但蔡小田并没有还击,他只是痛苦地半蹲着身子,努力地捂住了伤口。血溢出他的双手,不停地往下滴落。 我将右手的剪刀抽回,准备戳穿那个肮脏的脑袋。蔡小田抬起浮肿的双眼,惊恐万状地望着我,之后咬了咬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而我举着剪刀的右手在他的头上颤抖,颤抖……吓怔了的杨帆这才发出一声尖叫:“住手!” 扔下剪刀,我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既可怜又可恶,既善良又丑陋,既拯救又摧残我们的蔡小田。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流那么多血,鲜血将他的白色衬衣染成一片鲜红,他用颤抖的双唇拼命地吼道:“你们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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