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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早上起来,袁喜喊了好几遍,皮晦才迷迷糊糊地从卧室里晃悠出来,看到餐桌旁的何适先是愣了愣,低下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转身进了卫生间。

  袁喜无奈地笑,把涂好果酱的面包递给何适,随意问道:“你有什么安排吗?我和皮晦得去上班,家里会没人。”

  何适接过面包大大地咬了一口,孩子气地笑,“没事,可能会去见见以前的同学。”

  袁喜“噢”了一声,低下头吃饭,何适笑嘻嘻地看她,突然说道:“我送你去上班吧,然后再去找同学。”

  袁喜正端着杯子喝牛奶,听到何适这样说,一惊,口中的牛奶就跑错了道,一下子呛得连连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扯过桌上的餐巾纸擦着。何适慌忙绕过桌子来帮她拍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用不着这么激动,呵呵,你平时怎么去上班?坐公车还是地铁?”

  袁喜的目光有些躲闪,低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在家休息吧。”

  何适哪里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都是步怀宇在搭载着袁喜上班,还以为袁喜是不好意思,笑道:“没事,在我没有正式工作之前,我接送你吧,反正我也没事。”

  正好赶上皮晦洗漱完了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何适说这个,嗤笑了一声,走到袁喜身边坐下,斜着眼睛看何适,“拿什么接送?十一路?”

  何适不理会皮晦话里的敌意,只是笑了笑,坐回到座位上接着吃早饭。袁喜瞪了皮晦一眼,示意她别总是针对何适。皮晦冲袁喜龇牙,拿起面包摇头晃脑地啃着,表情甚是得意。

  三个人正吃着,袁喜的手机响了起来。袁喜像是被突兀的铃声吓了一跳,看着手机一时忘了去接。皮晦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明显,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何适,故意喊袁喜:“傻了啊?有什么好看的啊,准是步怀宇。你别接了,省点儿电话费,赶紧下去吧,省得让人家等急了。”转过头又笑嘻嘻地和何适商量,“袁喜有人接的,你若是真想做好事,要不要送送我?”

  “皮晦!”袁喜有些恼怒地喊。

  何适愣了愣,沉默着看向袁喜,神色有些复杂。

  袁喜有些窘地看向何适,咬了咬嘴唇,低声解释道:“一个写字楼里的朋友,我有时搭他的车。”

  何适抿着唇,勉强地笑了笑,“那你就早点儿下去吧,别再让人家等。”

  袁喜不敢去看何适的眼睛,虽然明知道何适没有理由责怪自己和步怀宇之间的暧昧,心里却仍然虚得很,拎着包慌慌张张地就下了楼。

  楼下,步怀宇的黑色车子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步怀宇看袁喜上车的动作有些慌忙,还以为是自己晚了点儿,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轻声问:“怎么?要赶时间?”

  袁喜还没有从慌乱的情绪中平静下来,只下意识地应一声,扭头愣愣地看步怀宇,一脸的茫然。步怀宇忍不住笑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单位早上有事情吗?看你今天下楼有些急。”

  袁喜这才觉得自己的耳朵跟大脑总算调到了一个频率,又被步怀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避过他的目光,装作整理皮包的样子,“没有,不赶时间,只是觉得每次都让你等,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是刚到。”步怀宇说着启动车子,看袁喜还在那里低着头翻看着手里的皮包,忍不住提醒道,“系上安全带。”

  袁喜忙又应了一声扯过安全带系上,有些不自然地躲闪着步怀宇的目光,明知道他在看自己,却还是扭过头去看车外。

  步怀宇已是看出了袁喜的心不在焉,料想她心里有事,几次张嘴想问,可又觉得两人关系没有亲密到什么都可以不介意的地步,只得压住了心头的疑问,默默地开车。

  一路上,两人都是少见的沉默,全没了以前同车时的轻松和惬意。

  车子在离公司不远处停下,步怀宇放袁喜下车,袁喜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车外,正想迈出去就听见步怀宇轻轻喊了一声:“袁喜!”袁喜回头,正好对上步怀宇若有所思的眼神,只觉得心里更虚了些,一时竟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怔怔地看着步怀宇,等着他的下文。

  步怀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淡淡笑了笑,再张嘴却是另外的话了:“没事,我晚上下班可能会晚一些,你……”

  “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好,你不用担心我。”袁喜急忙说道,又冲着步怀宇不自然地笑笑,转过身急匆匆地下车,起身的时候却忘了车门的高度,头顶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门框上,身体还没站直就一屁股又坐回了车子里。听声音就知道撞得不轻,连车子都被她顶得往上颤了两颤,可见她起身的力道有多么大。

  “没事吧?”步怀宇担心地问,探过身子来要查看袁喜的头。袁喜自己捂着头顶龇牙咧嘴地吸了几口凉气,红着脸回头看了一眼步怀宇,下意识地躲过他伸来的手,不好意思说道:“没事,心急了些。”

  步怀宇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又回到了方向盘上,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淡淡地问:“用不用去看一下?”

  “不用,不用。”袁喜一边说着一边下车,“我先走了,再见。”然后不等步怀宇回话就急急忙忙地往街对面跑去。

  步怀宇看着袁喜有些慌张的背影,有些出神。她过马路的时候还不住地用手去揉头顶,看来是撞得不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慌张。步怀宇转回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想起袁喜刚才不露痕迹的躲闪,脸上露出自嘲的笑,不禁摇了摇头,刚才袁喜下车前他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那半句是:“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其实,袁喜自己也知道今天有些失态,不是不想掩饰,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掩饰,心太乱,乱到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地步。她算是个很自制的人,很少会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而今天,她发现自己很难专心工作了,对着文档里纵横交错的电子表格,满脑子里转的却是“何适回来了”。

  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他会回来,每当一个人守着寂寞的时候,她常常会幻想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对她说:“袁喜,我回来了。”可是同一个镜头被想了太多次,慢慢地她自己也就腻了、死心了。谁曾想就在这个镜头渐渐被自己遗忘的时候,它竟然真实地在她的面前上演了。他的话语、他的拥抱,那么真实地烙在了她的记忆里,脊背上似乎残留着何适怀抱的温度,想起来就有些烫人,像是在时刻提醒着她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何适是真的回来了,然后他对她说,他爱她。

  可是她呢?还是像以前那样爱他吗?

  袁喜不想否认自己对步怀宇动过心,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想让人不动心很难,可以说如果没有何适的再次出现,她和步怀宇很可能就会这么平淡地走下去,成为男女朋友甚至谈婚论嫁生儿育女,他们会成为中国无数对夫妻里最最普通的一对,生活里不会有太大的起伏,感情虽说不上浓烈,却很踏实。

  可是,何适回来了,她和步怀宇的一切就只能中止在了“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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