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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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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在电话中强调,这一次林小惜的父母担心我会拒绝去医院看望她的请求,所以不再提到报酬的问题。 我没有给出答复,因为我的心里毫无答案。而护士以为我的沉默就是默许了,我能分辨出她声音中有雀跃的欢喜。当然,这是她的事情,我并不在意。我搁下电话,静静地躺在床上,内心潮涌着不安与烦躁。 中午时分,我走出了宿舍,在学校后门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然后沿着那条阒寂的小道向城市西面的一片森林走去。 那是这个城市少有的一片茂盛森林,这片靠近沼泽地的森林也是这个城市唯一被允许用来当墓地的地方。妈妈被安葬在这里。 林地上铺满了落叶与薄薄的积雪,我踩着融化了的雪水下腐败而芳香的落叶来到了妈妈的身边。我跪坐在她的碑坟前,碑脚下竟然长有一些枯黄的小草,有风从林间穿过,带来不远处沼泽地挥发的腥味。碑坟上刻着妈妈和爸爸的名字。 爸爸说,妈妈在的地方他也会在。爸爸告诉过我,妈妈的心脏天生就有一个阴影,那是一块奇怪的东西,很多人都担心这个东西会在某一天夺去她的生命。妈妈一直疑惑,是不是因为她心脏的那块阴影的缘故,导致了我看不见绿。这让我常常产生了幻想,那块阴影会不会真的如妈妈所说,装满了原来属于我的绿。妈妈的心里真的长着一棵树吗? "妈妈。"我匍倒在地上。从我六岁开始就有人指着这块碑坟告诉我,我的妈妈被埋葬在这里,从此就有一种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开始与我相伴相随。而死者不能复生,生者的孤独却随着时间有增无减。是的,我想念你,妈妈。 良久,我支撑着站起来。我发现在我不远处一个粗大的树干后面竟然站着一个女孩。鲜红的围巾随风轻轻摇曳。 我走过去,这才看清她是一个打扮成熟的姑娘。她意识到我的到来,缓缓地站了起来。我们只是用眼睛友好地打了一下招呼,就不约而同地、孤独地想到了一块儿,并走在了一起。 我们做过一个简单的交谈。我知道了她不同寻常的不幸与坚强:她曾经有一个聪明的弟弟,六年前生了一次病,康复出院那一天,她的爸爸去医院接他,就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父子葬身在了那场荒诞的车祸中。她的妈妈受不了打击,当天也离开了人世。她说,她好像在一瞬间就成了一个孤儿。她读书,工作,后来结婚,继续着生命的延续。每当她想起他们的时候,她就会来这里,缅怀,沉思,然后安静地离开。 我问起她的悲伤,她淡然回答:既然有些劫难已注定,那也只好用喜剧来导演悲剧了。我在她这句"用喜剧来导演悲剧"的结束语中与她挥手告别。很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句话,它沉睡在我的内心深处,时不时会苏醒过来让我清明如初。 有一次,我曾问过一个关心我的老人:为什么与我在一起的人总是遭遇命运的不幸?老人回答我,他们的不幸其实与你无关,这只是人类有天然的物与类聚的规律而已。 如老人所说,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幸,每一个人的不幸又会寻找类似的不幸而相遇。这是真的吗? 我站在森林的边缘,久久地看着姑娘那鲜红的围巾渐渐缩小成一个模糊的圆点,然后消失了。就在一切沉入寂静的那一刻,我突然决定去看望林小惜。 这时,夜色渐渐深沉。没有月光,但我依然能分辨出前面的路。我匆忙赶路,仿佛害怕错过一场约会般焦虑。我想此时大概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立即见到林小惜更让我安心的了。我惊讶于我内心深处汹涌而起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不知道我那个晚上那么着急地去看望一个受伤的女孩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她。 我到底是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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