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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是啊,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然后大年初一去给亲戚拜年,开个两三桌打牌打麻将,特别热闹。"

  "呵呵,真好啊,我过年都不知道干什么,爸妈每次都会叫我到他们各自的家里去过年,可是我谁家也不想去,我就想一个人待着,那些地方都不是我的家,去了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左,你没有什么其他亲戚了吗?"

  "爷爷在湖北呢,天门,听说过吗?"

  "呵呵,当然,离我家这里两小时左右吧,不会很远。左,你没有想过回你爷爷家过年吗?你的司机应该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吧,你这样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孤孤单单地守岁,我会心疼……"

  左最终被我说动,同意回他爷爷家过年,不管怎样,我想那里至少还是有亲人的温暖,不至于凄凉冷淡,也不至于因为眼看着要跟别的孩子分享自己的父母而怅然。

  而我早已买好了上海回武汉的火车票,仍旧是硬座,却不再有人陪伴。

  我拖着那个陈旧的大红色行李箱随着人潮涌进了站台。我只顾拿着车票一节节地寻找车厢,却没有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跟两个很不愿意见到的人迎面撞上。

  周美美和崔浩正站在一截车厢前深情拥抱,我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车票用力地捏紧,甚至捏得褶皱起来。很不巧的是,我的车厢还在他们所站位置的前方,那么现在我究竟应该继续前行还是回头转身?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行动的我,只得愣在离他们10米远的地方,茫然失措。

  崔浩先看到我,他在美美耳边喃喃说了什么,于是美美将头从他怀里拔出,泪眼婆娑地看向我。

  "蓝夕,你也坐这个车?真巧。"美美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举止大方优雅。

  "嗯,我的车厢在前面,我先走了。再见。"我点头浅笑一下,准备继续拖着箱子前行。

  "前面是硬座车厢了,蓝夕,怎么你不是买的硬卧?"美美十分讶异地看着我,甚至忘记了哭泣。

  我只是觉得好笑,从我第一次坐火车来上海上学,就从来没有买过硬卧,这点崔浩可以证明,因为每次都是他去帮我买的票--两张可以把我们连在一起的坐票。而今,美美自然舍不得他再坐硬座,他去睡硬卧确实十分正常,可我有什么理由呢?

  我正准备反问,谁知美美继续说道,"不是听说你在网上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吗?他怎么还舍得让你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回家?"

  我大张了嘴巴,一下子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我习惯性地看向崔浩求助,往常只需要我一个眼神他便心领神会,马上出来为我排忧解难,可是这次他只是搂着美美纤细的腰身,对我笑着说道,"蓝夕,你是不是又想把钱偷偷省下来,拿去改善伙食啊?"

  美美听了崔浩的话后,笑得花枝乱颤,一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猫,像一只对我扬着胡须挑衅的猫。

  我不知道崔浩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甚至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什么地方好笑,只是觉得崔浩不应该就这么随意地把我的私事说给美美听,至少不应该堂而皇之地当着我的面。

  我曾经跟崔浩说,硬座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他陪着我,我就觉得一点也不累,买硬卧的钱还不如省下来,拿去跟他一起吃一些平时我们舍不得吃的东西。

  其实那时没钱买硬卧的人是他,其实我只是把钱省下来可以偶尔救济一下我们俩都青黄不接的月末。

  但是今天,这个曾经美丽的真相被他当成了一个低俗的笑柄,也许他是无意的,也许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哄哄他那有钱的女朋友开心。

  深呼吸后,我扬起一个笑脸,很配合地回答道,"呵呵,是啊,还是你了解我,他本来是给我钱要我坐飞机的呢,可是我还是买了硬座,这次省下来的钱够我买不少衣服和改善N次伙食了呢。"

  我将笑容凝固在脸上,拉着那个崔浩曾无数次帮我从行李架上扛下来的大红行李箱,昂首挺胸地从将错愕凝固在脸上的两人身边走过。只是在走过之后,我听到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碎的声音。

  也许我们早就是陌路了吧,对不起,我还一直以为自己至少对你与众不同;也许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吧,对不起,我还一直以为下一次相逢会有你的回眸。

  第六章 左岸的女朋友

  (一)

  当我把那个装着TIFFANY项链的淡蓝色锦盒递给尹白扬的时候,意料之中地被他咆哮着推开。

  对这份礼物来历的种种猜测和那一副饿者不食嗟来之食的架势,让尹白扬看起来就像一头被人惹恼了的雄狮,他的额上微微爆出几根青色的血管,仿佛在跟我反复强调他是绝对不会拿这份礼物去讨好他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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