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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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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迅速飞转的同时,她的手指机械的敲出疑问:“为什么?是不是……他患了什么绝症?” “绝症——你就只知道绝症,你知不知道有种伤害叫运动伤害。钟国毕业前跟大学同学踢了场告别球赛,结果球场上,有个鲁莽的家伙一记飞脚,没踢中球却狠狠地踢中了他的下身。那一脚造成的伤害不必我详说你也应该能明白吧?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以另有新欢的理由向你提出分手。” 仿佛有闪电当头劈下,有惊雷迎面砸来,苏一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看着电脑屏幕石化般发呆。她的十指平搁在键盘上僵硬如石,再做不出任何敲击动作。消息框内,唯有杨钢在源源不断地发送文字。 “那时你真以为他另外有了同居女友,为此恨透了他,宋颖也帮着你大骂他,甚至连我都相信了他的说辞,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兄弟,你行啊,我还担心苏一会因为那个温州小凯甩了你,没想到你倒先把她给甩了,你真是高啊!” “苏一,我跟你说石化吧。我那时也对钟国感到不满,当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你知道她和你突然分手的事情让宋颖甚至迁怒于我吗?她说我最好的朋友就这副德行,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定律而言,我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的当然是气话,可我很容易当真,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对宋颖一直以来有意思吧?尽管我很明白我跟她不可能会有发展,但还是希望她偶尔想起我这个老同学时有份好的感觉,她这么说我,还连带对我爱理不理,我觉得自己被钟国连累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懒得理他。” “苏一,你知道我现在多后悔吗?我后悔我在他最需要朋友安慰的时候却冷淡疏远了他。记得你们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有天晚上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他还登录QQ想找人说说话,我当时正在线上玩牌玩得废寝忘食,看到他发来的消息问有空聊聊吗?就漫不经心地告诉他牌打得正顺,他知趣地没再说什么,很快就下线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后悔得直骂自己:不玩牌你会死吗?” “那以后,钟国再在QQ上遇见我依然会打招呼,但很少会跟我说起他的私事,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几句关于新女友的事,他总是含糊以对。我感觉他有些变了,不再是一千那个凡事都能对我坦然相告的好朋友。后来有次我去北京出差,约他出来见了一次面。他请我吃饭,我让他带上新女朋友,他沉默着不说话。我当时特拽:‘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啊?当不当我是兄弟呀?’他这才艰难地告诉我,其实早就已经吹了。” “我那时真浑啊,还自以为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能这样,左谈一个右谈一个的,未免太游戏感情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可笑也太可恨,我有什么资格说他游戏感情?没有比他对感情更认真的人了。我离开北京时他还特意来送站,大包小包的土特产买了一堆让我带回去,他依然是那个重感情念旧谊的好朋友。” “苏一,现在回想当初种种,我后悔得真相给自己一刀。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不能关了牌局好好听听他想说什么呢?他那么晚还没睡,一定是心理非常非常的烦恼,非常非常的苦闷,所以上线想找人吐吐苦水。我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我真是大混蛋一个。再想想那次在北京,我自以为是数落他的那些话,他当时只是苦笑。他那个苦苦的笑,现在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不去,一想起我就忍不住哭。格老子——我长到十六岁后就再没哭过,这一次因为钟国,我他妈快要哭成一个娘们了……” 杨钢大段大段的消息发送到此为止,对话框死一般的精致了,遥远的大洋彼岸那端,那个大男孩一定是在失声痛哭。 而苏一,早就被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逼出了眼泪。电脑的幽蓝屏幕在眼前旋转,旋转,那片旋转的蓝色完全把她湮灭了…… 程实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时,愕然发现苏一双手捂着脸正在痛苦,她颤抖的双手捂得住脸却盛不住泪,指缝间的泪水如泉水般源源不绝地涌个不停。 他顿时心里一紧:“苏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无论他怎么问,她一个字也不答,只是哭只是哭,他只能自己寻找答案。眼睛一瞥,就瞥见了搁在她面前的手提电脑。电脑屏幕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方块字,蚂蚁般爬进他的眼睛,再迅速爬进他的心,凶狠地噬啮出剧烈的疼痛。痛得他整个人一颤,旋即全身发软,无力地沿着床铺缓缓地滑坐在地板上。 情不自禁地,程实想起那次在北京,与钟国的唯一一次面对面交谈。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却在初见时准确地交出他的名字,更准确地猜出他已经喜欢苏一很久了。最后一句话,他对他说:“我走了,她就交给你了》”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钟国在那一刻,已经下定决心完全把苏一托付给他了。 最初,得知钟国在都江堰的那一刻,程实也非常害怕。和苏一一样,他强烈地不希望他会出事。但是和苏一不同,他的担忧不仅仅是出于本能的善意与同情,更多的是出于为自身着想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如果钟国果真在地震中遇难,苏一以后就不可能再忘记他了。 时间如果是最好的忘情水,死亡就是最好的长情丹。死亡可以过滤一切不愉快的记忆,升华所有最美好的回忆,钟国倘若真的遇难身故,那么她的身影在苏一心中将很难再被抹去,从此身在情长在。 但是他的担忧竟成事实,钟国成为5。12大地震无数失踪人员中的其中一人。人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失踪不过是遇难的另一个代名词,苏一为他哭得肝肠寸断,并且一再疏远他。 满腹郁闷无处发泄时,程实只有怨恨老天爷,很他为什么弄出这场大地震?他能和苏一走到一起,是他这几年用了多少努力才争取到的。眼看着幸福之树即将开花结果,却被这场地震搅得枝凌叶乱。他甚至还在一次酒后怨恨过钟国:”你为什么还要去都江堰?为什么偏偏赶上这场地震?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回来?你已经让苏一为你伤心过一次,居然又让他为你伤心第二次,你算什么男人。“ 那时候,他觉得他有权利怨恨钟国。钟国当初寒透了苏一的心,是他一点点把她暖锅来的,他投入了那么多的时间与感情,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切,却在钟国出事后眼看着要前功尽弃,他怎么能不怨恨他? 直到这一刻,程实才知道,他完全没有怨恨钟国的权利,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钟国让给他的。如果不是他当年的主动推让,他根本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这一点他比谁都更清楚明白。 苏一几乎哭了整整一夜,纷乱的巨大悲伤中,往事在记忆海中掀起浪潮一阵接一阵,完完全全席卷了她。 她想起那个六月阳光如金洒的午后,她和钟国那通亲密的电话。他向她说起醉酒的好处,会让他快快睡熟,不用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怀念”橘子“的味道,听得她红着脸跳着心地啐他”馋嘴猫”。后来她就被人叫走了,他告诉她,是要去踢一场告别球赛。她还笑着叮嘱他如果进了球一定要大声宣布那个球献给她。 谁知道,就是那场告别球赛,让一切都改变了。命运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击得他们已经构筑好的幸福蓝图碎成四分五裂。可是她当时怎么没有丝毫感应呢?她的第六感哪里去了?竟一点没感应到万里之遥的背景,她最爱的人遭受了一场巨大的身体伤害。 她的第六感也没有完全玩忽职守,它让她感觉到了球赛后的他有了异样变化,他开始不再像以前那样与她保持密切联系,电话短之又短,短信少之又少,并且闭口不再提他们本来每次交谈时都会提及的“煮饭”和“吃橘子”。她有次产生疑惑,像任何一个遭遇冷落的女友那样,头一个怀疑就是日渐疏远的男友是不是背着自己另结新欢?于是可以发短信去试探她:“馋嘴猫,你现在想不想我?我好想你,好像煮饭,好想吃橘子。” 这条短信完全就是朝他斩出去的一把刀啊,可是她那时却浑然不觉。 这则主动明示的短信,还有她到北京后不管不顾的大胆引 诱,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无比。她那时一厢情愿地以为她这样做或许能扭转回他的“离心离意”,殊不知其实是在把他越推越远。越是知道她想,他就越是鉴定地要离开,因为 他不可能再满足她想要的那种美好体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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