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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但愿人长久。

  舞会散了,我和陈北方走在雪中。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们离得很近很近,他的头发里散发出我熟悉的味道。我不敢看他,因为眼里全是烧着的火,一片片地烧着。他也没有看我,可是,我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如此细腻如此缠绵。我听到了,那声音似乎在说:我想你。

  我们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冻到手和脚全麻木了。他说,送我到车站吧,我坐火车还要赶回去,后天就要考试了,好吗?

  天啊,他只为和我跳这一支舞就坐了那么远那么远的火车回来!

  好,我说。

  我们一直走到火车站,凌晨三点,他上了南下火车。在雪中,我们挥着手,他嚷着,薄荷,好好的,努力学。

  我一直以为他会轻轻地抱一抱我,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久久地看着我,然后叹息了一声。

  我想,我明白那一声叹息!

  而我含着眼泪说:陈北方,等着我!

  火车开了,我在雪中追赶着火车,直到它渐渐地消失在黑夜里。

  我爱你,陈北方。我在心里轻轻地说,我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波涛而来,而我站在黑夜的雪地里,泪如泉涌。

  [一直在这里]

  春天说来就来了。蔷薇花又开了,开得这样铺天盖地。

  喜芽依旧是胖胖的,叶画画依然高傲美丽似一只孔雀。还有三个月,我们就要高考了。人间四月天里,蔷薇花下,我们三个不忘记嘀嘀咕咕,说说叶画画的声音和夜莺一样,说喜芽和小熊一样可爱,说说我的陈北方来了几封信,何时结束这两地相思的生活。

  生活总是这样缓慢而有序。

  好像高考总也不来。

  天空还是蓝得透明,好像一大滴眼泪。十八岁太慢太长了,我的思念长了青苔,一寸寸地疯爬着,到了上海。我常常看上海地图,一千五百公里的距离,很长也很短。

  长是因为距离,短是因为灵魂。

  陈北方在信里描绘着上海的风花雪月。

  这让我心旷神怡。我想,我是属于上海的,如同张爱玲,她与上海贴心贴肺,牵连着骨头和筋。我想,我要去上海,不仅仅是陈北方在那里,还因为魂在那里。

  叶画画当然要报考中央音乐学院,喜芽的志向是做一个建筑师,她最佩服的人就是林徽因。我们三个怀着梦想,坐在四月的阳光下,眯起眼睛做美梦。

  喜芽说,如果分开,我会想死你们的,想得骨头疼疼的。

  我也是,我说。

  叶画画说,那就都报北京吧,薄荷舍得上海吗?

  舍不得,我小声说,脸红红的。

  你呢,叶画画问喜芽,舍得林与飞么?恐怕人家去哪里,你也要去哪里吧?

  喜芽沉默了。

  林与飞能去哪里?据说要去兰州的一个体育院校,有提前批院校,可以走。说到离去,喜芽泛出淡淡的惆怅,她不想离开我和叶画画,可是,她更不想离开林与飞,哪怕他至今还是常常叫错她的名字。

  喜芽抬起头,轻轻地说,只要能看到他就好了。有时,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告诉他吧,你们说呢?

  那你就是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傻不傻呀。我说,我可不行,一定要找一个爱我的,假如他不爱我,我宁可一个人孤单到老死。

  爱情也许就是这样吧,刚刚好的时候太少了。你爱我时,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时,我苦苦相求。哪有火星撞地球这样正好呢?

  转眼就五月,裙子到处飞了,喜芽还是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装,叶画画的长发更飘逸了,我的头发变得长了些,因为怕麻烦,所以又剪了短发。陈北方来信说,上海的紫藤全开了花,好美。而我说,九月我就能去看那些亲爱的紫藤了,让它们等待我吧。

  篮球队解散了,喜芽不再每天跑三千米了,欧楚生依然把北京带回来的音乐材料准时地给叶画画。陈北方十天写一封信给我,寄来一大抱复习资料,看得人天晕地转,而我的想法是,高考快点快点来,考完了,我就去上海!谁也拦不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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