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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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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孤儿寡女的生活是怎样的孤寂,心里必须有个期待,才能够支撑自己,努力熬过所有的白天和夜晚。 小时候,她总是对我说,宝宝,你爸爸说了,再过几年,等他把该负的责任负担完毕,他就会一辈子呆在我们身边了。 我都很乖地点头。她从不向我隐瞒我私生子的身份,她让我伸手跟爸爸要家,要他留下,一直留下。爸爸偶尔会留下,陪着我们,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但当我醒来,他已经走了,然后又是好多天都不回来。 有时候我也和她倔,看见别家小孩子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快乐地唱啊跳啊,执拗地问她要爸爸,要爸爸赶快回家,再也不要走了。 她会替他找好多好多的借口,但总会因为我那句"那我算什么,我也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要对他们负责,就不管我们"里沉默。 她说不出话来,就只有搂着我哭泣。 长大了,才明白,我那句话对她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逼着她去想自己的处境,看清楚她多年的希望和等待不过是一场奢望和没有尽头的等待。 我一直都记得他走的那天早晨,天空下着小雨,很小,但灰蒙蒙的,很沉重,像铅一样压得人的眼皮和心一起都抬不起来。那真的是场很奇怪的雨,铺天盖地的,把整个世界都归入一片死灰之中。 她就像霍莎妈妈这样倚靠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我起床,站在她身后叫妈妈,摇她的手,她没有反应,甚至都没有转动眼珠子看我一眼。 我就只好陪着她站着,惺忪着双眼,穿着卡通睡衣地陪她站在门口。 斜斜的雨总是从门外飘进来,打在我们身上,我的睡衣就润了,像我哭了把眼泪全掉在了上面一样。 她看着前方,可我能清楚地记得,她的目光是没有焦点的,飘渺地在远方游离中,恍恍惚惚的忽远忽近。 然后,她忽然转身,好像没看见我,但又知道我一直在她身边,说,宝宝,你爸爸死了。 我们,永远也等不到他了。 过来,妈妈给你换衣服! 记得,呆会儿千万不要哭。因为,你哭,爸爸就不能进天堂了。 她蹲下来,极冷静地跟我说,把我穿好后一把推出门,要我等她。我听见门里边悉悉梭梭的声音,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就这么一会儿,她跟我就不再亲密无间,她不再是那个疼我溺我总喜欢拥抱我的妈妈,她变得冷淡不再爱说话,她也不再叫我宝宝,而叫我的名字,安洛,安洛。 一声声,冰冷的清脆,仿佛发声的口腔,已经石化,不再有温暖。 那天清晨的雨,从此绵绵不绝地在这间屋子里下着,在我们的心里下着,哪怕她最终选择逃离,临走的安静,也证明了她的绝望永无解药。 我也一样。 从她选择义无返顾地跟随他那天起,一切就已经注定。 她是绝望的妈妈,我是绝望的孩子。 因为绝望,我们甚至不能相依为命,互相依偎着取暖。 彼此的存在,就是眼里最痛的刺。 就像她给我的留言: 对不起,宝宝,原谅我们,是你最亲的人也是给你伤害最深的人。 我想来想去,你所谓的亲人当中,都找不出一个不可能带给你伤害的人来。 惟一可能的,就是她了。 如果你一个人太孤单,就去找她吧。 梧桐街123号,你去了,她自然会明白。 一股凉意瞬间穿透我的头颅,我所谓的亲人当中,居然找不出一个不可能带给我伤害的人。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她的,我的,生命。 这一页纸,我放在床头柜的最底层,用我的出生证明紧紧地压着,时刻提醒我自己,是怎样的孤单的一个人。出生证明上,那个男人甚至没敢用自己的真名。 再拿出来,隔了四年,纸张都发黄了,字迹带着股陈旧的糜烂味道。 我守着它,整整坐了一夜,越是夜深,越是感到害怕,黎明的来临虽然让我略感欣喜,但新的绝望又冒出头来,这一天,谁可以陪我度过?当夜再次来临,我如何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的接受? 我决定去梧桐街,去试一试,是否,我还有一个可以不伤害我的亲人。 梧桐街在城东,和酒吧一条街隔着一个小巷子。 为了给自己充足的考虑时间,我选择了步行。 一个小时的路程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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