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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身体就像被雷殛一样,又疼又碎!什么叫不在了,怎么会不在了呢?早上她还替我准备了早餐,强迫我要喝掉整杯的牛奶,现在,现在,她却不在了,她去了哪里?

  女儿,妈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泣不成声。

  不!不!有声音从我身体里迸裂出来。我打开车门,开始往公路上奔跑,我不要听他说,我再也不要听他说,我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妈还在,她去看望外婆,说完晚饭前回来,说好了周末会带我去海洋馆看海豚,说好了暑假教会我游泳和骑脚踏车……

  风在耳边呼呼的,我感觉到天昏地暗,感觉到茫无边际的绝望,感觉到整个人都已经灵魂出窍,完全无法控制我的步伐。

  秦源追了上来,他老泪纵横地紧紧抱住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他只是不断地说,小悠,小悠!

  你怎么能对我撒谎?你怎么能欺骗我!告诉我,妈只是去外婆家了,告诉我,妈晚饭前就会回来,爸,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真话,别骗我!

  妈妈在里面……爸抬起手指指一个有白色尖顶的房子。

  我的目光烫伤一样地看到了几个字,殡仪馆。

  然后,身体就软绵绵地坍塌了下去。

  2

  如果一切只是一场梦,那这个初夏是如此美好。但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些疼痛就纷沓而至,我知道,我的世界如一场雪崩一样坍塌了。

  从此,我的生活再也不是一个圆,那一个缺口永远也无法地愈合。而我,丢失了最亲,最爱的人。而明明,她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已经咫尺天涯,生死两别。

  我始终牵着秦源的手,生怕自己会尖叫着转身逃走。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没有一扇窗,只有昼亮的灯光在墙顶上挂了一排,白茫茫的一片。一步又一步,我看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悄无声息,痛苦卓绝。

  在走廊的尽头,有几个痛哭的人,然后我看到了林佑安。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触碰到了一起,他的眼睛那么忧郁哀伤,蓄满了破碎的泪水。我想,那一刻我知道他失去了什么,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疼痛大到了无法处置。

  有个穿蓝色制服的男人过来,也许见过太多的死亡他已经麻木了,只是对我们说,跟我走。

  我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秦源感觉到了,回过身用手掌揩过我的脸,我才感觉到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你可以不进去的……他迟疑地说。

  我轻轻地摇摇头,鼓足了所有的力气才能迈开步子。这间屋子寒气瘆人,而我,浑身疼得每一个细胞都像要被剥离一样。蓝制服的男人揭开一张白布,有个中年女人扑了上去,哭喊着倒在那具冰冷的身体上。

  那个男人就像一张死亡通知书,他又揭开另一张白布。我就一眼看到了她!“她”是罗美薇吗,她很像,却又不像。罗美薇怎么可能这么难看?她的脸肿胀淤青,头发凌乱。但她穿着她最喜欢的鹅黄色开司米的外套,领口有白色的滚边……这是她在大洋百货我替她挑选的,她穿着它在镜子前喜滋滋地问我,好看吗?

  导购讨好地说,若是不是说你们是母女,我还以为是姐妹呢!罗美薇就笑了,她得意洋洋冲我说,以后有人的时候就喊我姐好了。

  但它实在是很衬罗美薇的肤色,非常妥帖地好看。

  秦源一下蹲到罗美薇身边,手抱住头,失声痛哭起来。而我,失声了,身体仿佛被一粒子弹击中心脏,只能无望地沉落下去,向着仓皇的深渊沉下去。

  是大片、大片的无能为力。

  我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躺在那里毫无生机的罗美薇,在心里不断地哀求,醒来,求你,醒来好吗?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半晌后,有一块手帕递到了我面前。我抬眼,就看到了林佑安。

  哭出来,会好一些。他轻声地说。

  在那一刻,我对他有了惺惺相惜的情愫,因为,我们在同一天,失去了至亲,我们有着相同的哀伤,有着最共同的悲伤。再没有人,能够了解我们切肤的疼痛,了解我们所遭受的是怎样的创伤。

  我缓缓地接过手帕,伏下身轻轻地擦罗美薇的脸,她那么爱美,她一定不允许自己这么难看。有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了下来。

  那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我总是会不由地落下泪来。睡的时候,醒的时候,行走的时候,作业的时候,那些眼泪就像一个泉眼,汩汩地,不经意地就涌了上来。

  我想念罗美薇,无比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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