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苹果控(4)_老草吃嫩牛

四

　　她看着秦知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来回甩动着，嘴唇无语地紧抿着。从侧面看过去，秦家这孙儿的嘴唇片子……薄了点儿——她妈说了，嘴巴薄的人刻薄。

　　呸！唾弃她自己，人家的嘴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拿着苹果闻什么啊？有这样挑苹果的吗？闻来闻去的，鼻涕粘上去怎么办啊？关淑怡觉着秦知这人……嗯，有些变态。

　　她却不知道，秦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这个世界上，有千万种的职业，什么化工类、药学类、生物科学类、公安技术类、地质学类、医学类、园艺、植物保护、茶学、林学、园林、蚕学、农业资源与环境、水产养殖学、海洋渔业类……

　　以上所说的职业，包括等等，秦知都不能干，他是个道尔顿症患者，也就是说，他是个色盲，还挺严重那种。

　　因为是色盲，他从小跟别人不一样。看不到颜色，他就不快乐；他不快乐，便无声地蜷缩在角落，不知道面对外面那个有色彩的世界，该如何作出正确的反应、正确的行为。

　　幼年的秦知一度被认为不正常，自闭、暴躁，甚至弱智。

　　五六岁前秦知不叫秦知，叫什么他忘记了，但是他记得自己喜欢躲在角落里玩，脾气也不好，很胆小……有时候别人一接近，他就反应很大地反抗别人。

　　他总是不停地为那个曾经的家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梦中，那个叫妈妈的女人总是在哭泣，一边哭一边剧烈地摇晃他幼小的身躯，一边晃，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这是谁的报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缺什么德？！……”

　　有一天，那个叫妈妈的女人，带着他坐了很远的火车。秦知很高兴，但是没表达出来——五岁的孩子，即便正常孩子表达情感也是有限的，更何况他这样的有缺陷的孩子。

　　他记得他趴在火车上看着那个飞速倒退的黑白世界，黑的特别灰，白的特别亮。

　　后来……他就被丢到……秦奶奶家以前老院水果摊外堆积的空水果筐里。

　　五六岁的孩子，对旧家已经有了模糊的记忆。在成长的过程中，秦知从未提及遗弃他的那个家庭，但是在旧区，每个人都这样说他：

　　“那不是秦奶奶家捡来的那个孩子吗？”

　　捡来的，跟亲生的，这里面的距离，秦知认为，比月球到地球还要遥远。他与奶奶跟爷爷为此努力过多年，但是 “捡来的”这三字如影随形，大概这一辈子都无法丢弃了。

　　好在，不管那件事情对秦知伤害有多大，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成长得还不错，运气也是顶顶好的。秦家两老当他是块宝，他是吃着烧饼，坐在秦爷爷肩膀上长大的孩子。

　　秦奶奶家原本有个儿子，没长成人就夭折了。秦奶奶觉着，老天爷把秦知丢到她家苹果筐边，这是缘分。就这样，秦奶奶把秦知认到了死去儿子的名下。老人家抚养秦知长大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他们去世后有人逢年过节的能去祭拜祭拜，烧两把纸钱，给坟头添两把新土。至于什么色盲不色盲的，遗传不遗传的，秦家家老两口一点儿也不在乎，大不了秦知也卖水果好了——在他们看来，现在秦知的职业还不如个卖水果的呢。

　　当命运闭起一扇门，肯定会打开另一扇窗。秦知看不清苹果的颜色，但是他能通过触摸和灵敏的嗅觉分辨出什么样子的苹果最好吃。

　　如此，他便拄着拐杖，一个一个地按照他的方式为关淑怡选择水果。

　　站在一边的关淑怡同情地看着秦知可怜的腿，她奇怪的大脑已经按照以往的规律，浮想了好几个故事：

　　故事一：辛勤的煤矿工人秦知正在扛着?头挖煤，突然有人大喊：“塌方了！”秦知英勇地推开身边的人，瞬间千万块煤炭坠落，可怜的煤矿工人秦知被压在井下，可怜地挣扎着。

　　故事二：背景音——《煤矿工人之歌》。辛勤的煤矿工人秦知在节奏欢快的歌声中大喊：“队长！”他跑到老队长面前抓着他的手说：“队长，祖国需要煤，千家万户的灯火要靠我们煤矿工人的劳动来点亮。虽然我已经上了三个班了，但看在我是共产党员的分上，就叫我再加个班吧！！”队长泪流满面地握住他的手说：“小秦子，你真是党的好儿子！”他刚下去，就发生坍塌事故，秦知英勇地推开身边的人，瞬间千万块煤炭坠落，可怜的煤矿工人秦知被压在井下。

　　故事三：万恶的私营煤矿黑老板，舞动着皮鞭“啪！啪！啪！”地作响，他指着已经在井下呆三天三夜的煤矿工人秦知说：“小秦子，今儿是大年三十……你是下也得下，不下还得下！”就这样，可怜的小秦子大年夜下了矿井。他才刚下去就发生坍塌事件，秦知英勇地推开身边的人，瞬间千万块煤炭坠落，可怜的煤矿工人秦知被压在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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