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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和柏轩视而不见。是的,恨往往是缘于爱。没有铭心刻骨便没有深深的伤害。我和柏轩挤在一张小床上,彼此挨得很近。柏轩不说一句话,眼泪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弄湿了我月白的睡衣。我生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清楚,不敢碰柏轩,我用被子在我们之间制造了一道沟壑。

  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压抑,醒来发现柏轩的手在我胸前一阵慌乱的抚摸。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她惊恐地望着我说对不起。我说,柏轩,不要说对不起。

  柏轩一早起来收拾行李回武汉,留下来彼此都会尴尬。送她去车站。车子启动的时候,她轻轻地对我说,卓雅,让我抱你一下好吗?我点点头。她抱着我,很紧很紧,那只鼓鼓囊囊的背包滑落在地上。

  柏轩,好好地过啊。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候车厅。

  柏轩,她不知道,背转身出来的那一刻我是怎样的泪水飞扬……

  一切都成过去,一切都是回忆。我们紧紧拥抱然后再转身离开。

  5、谁来给我过生日(1)

  80年代后出生的孩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我们双目含泪送走了还没来得及去香港走一走瞧一瞧的小平爷爷。我们欢呼着迎来了香港的回归接着又目睹了澳门是怎样躺进母亲的怀抱,怎样舒心的熟睡。我们看《灌篮高手》,给它扣上暴力动漫的帽子。我们知道机器猫和皮卡丘,也曾藏在被窝里看《平凡的世界》和《穆斯林的葬礼》。我们认为我们的长辈太老土我们的弟弟妹妹太幼稚。我们总以为自己是雪山的隐莲池中的水仙。我们追求另类,于是女生留平头男生长发披肩。我们扎耳洞穿鼻环,把自己弄的叮当响还是迷失自己。我们在奔Ⅳ前面冷眼旁观生老病死。我们骑在单车上吹着口哨打着响指感叹时光流逝。我们坐在教室里挥笔书写21世纪的光彩照人祥和升平。

  我们和高考踏着同一个节拍哼着同一种调调推开了21世纪的大门。病毒吹着萨克斯一路走来,口罩满天飞。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我们张皇失措。也许,这是21世纪给我们出的第一份考卷。

  隔离。封校。体温计变得比钢笔重要。84的味道满天飘。

  我曾经在《文学概论》的扉页写道:生命就如一段树枝,干枯的还是新鲜的,都有一不小心就折断的可能。

  封校的那段日子,校园里一切不再那么光鲜新亮。花坛里的杉树耷拉着脑袋,在四月的风中有气无力地喘息着。我们就像关在巨大的水泥笼子里的猩猩,生活得笨拙而又迟缓。日子简单的只剩下吃饭睡觉量体温喝中药。我们像完成一个仪式一样拿出杯子,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便在褐色的液体里一漾一漾的。没有其他的表情。除了麻木和一丝隐忍的恐慌。

  课也不怎么上了。这让我想到一个人,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眼睛紧紧盯着的,只有死神,周围的花草钱权再也进不了他的视线。他的脑子早已被求生的本能涨满了,他在瞅机会,瞅机会怎样绕过死亡。

  有些病毒是横冲直撞的,它来到你身边的时候毫无征兆,连一个心理准备的机会也不给你。我们张皇失措,我们睁大眼睛,左逃右躲。我们双手合十祈祷上苍不要让噩运撞上自己。

  我清楚地记得,是从4月20日开始封校的。我们学校有三个校区,这可苦煞了那些校内外相隔的恋人,他们一个在铁门里面,一个在铁门外面,手彼此紧握。那可怜的门卫老头,整天就看着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悲愁的单调场面,日子久了,也弄得多愁善感的。

  男生楼首先开始躁动。他们用疯狂的变了调的声音喊女生的名字。他们把书本一张张撕下来折成纸飞机,瞅着有女生经过的时候,猛朝楼下掷。他们在校园里旁若无人地大吼:他妈的,老子快憋死了。杭爱打电话过来,卓雅,有种咱们今晚一起翻墙出去放风?我说算了吧,干吗弄得像要私奔一样?杭爱说真他妈没劲,就这样闷在这儿,还不如让我染上“非典”。我笑了,有点歇斯底里,杭爱,你真他妈牛!

  晚上,我经常爬上顶楼,坐在栏杆上。很难找到一个比顶楼更适合我的地方了。人们对我没有任何要求,我不愿开口说话就不必开口说话。我牛B得像个国王,安闲自在地坐在那里晃动着自己的双腿。手中燃着的是“三五”,有一搭没一搭地吸上一口,让一切从眼前掠过,什么都看不真切,我却心满意足。

  在校园里碰到张维,我告诉他最近是如何颓败地过着。他说,你们这些孩子啊,遇到一点事儿就沉不住气了。他竟然觉得我们是孩子,还把“非典”这一牛B哄哄的名词就用一“事儿”代替了。他的话,总是有些意外的声响。我问他可不可以借给我几本书。他从包里掏出纸和笔,你记下来吧,我明天带给你。

  也就是在“非典”时期,我看完了从张维那儿借来的《荆棘与花冠》,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论丛”之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索尔仁尼琴、索尔·贝娄,还有诺贝尔那隐没在巨大成功之后的潮起潮落不完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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