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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前一阵子的确听说曾疏磊的女朋友和他分手,没多久又说他调了回来,想不到我爸和他爸会联合起来,把我们送作堆。

  吃完饭后,曾伯伯和老爸留下两张晚场电影票。那是一部刚上映的古装大片,长袖飘飘的帅哥美女飞来飞去,各种电脑特技争奇斗艳,票价不便宜,前后左右的厢里统统是情侣,灯一暗,男人们的手就开始不老实,时不时有女人轻声地娇嗔“你干什么,看电影! ”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瞄曾疏磊,发现他也在瞄我。我们看看彼此,有些尴尬地笑笑。

  我问他,“你说,这场电影是你爸出的钱,还是我爸出的钱?”我印象中,论勤俭节约,曾伯伯和老爸颇有一拼,很难想像他们中间任何一个花一百二十块钱买两张电影票。

  他舔了舔嘴唇,“我出的钱,” 又对我笑笑,“我爸去买的票,回来又心疼了,就跟我报销。”

  我也笑了起来。

  “你还拉小提琴吗?”我问他。

  他看看我,神情里像是有点诧异,“不拉了,考研究生那年太忙,就停了,后来也没再拉,”然后问我学过什么乐器。

  “弹过两年吉他。”

  他问我怎么没去学钢琴或者小提琴,“我记得你有个姐姐钢琴弹得很好。”

  “那是我大姐,我学过一阵子,学不下去,老师说我手指太短,” 我看看他,“后来也想过去学小提琴,可是想起小时候你天天早上拉琴,那个声音太恐怖了。”

  “有那么难听吗?”

  我点点头,“像杀鸡一样。”

  “难怪你刚才问我还拉不拉琴了,”他低下头笑起来,“其实我在音乐上实在没什么天分,都是我爸逼着学的。”

  电影散场后,我们沿着马路走了很远,从儿时一直讲到现在。有些人身上有种令人舒服的特质,就像杯三十五度的温开水,即使并不太了解,也可以开开心心地同他聊天,曾疏磊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问他为什么和女朋友分手,他想了想,说,“我和她要的东西不一样,她想要的,我可能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她又不屑于多看一眼。我叫她跟我回家见父母,她吓得躲我好几天说还没想好,其实我知道她心里……”他把手插进裤子口袋,转过头来对我笑笑,“不说了,你呢?”

  “找错了一个恋爱对象。”我简单地回答。相比他那位多姿多彩的射手座女孩,我的前任完全是一只变不成王子的青蛙 --当然,呱呱大叫的时候也不失可爱。

  “射手座和魔蝎座是需要维护的一对,因为射手座活泼乐观,凡事都觉得无所谓,又喜欢自由,和魔蝎座内敛沉静的个性不太吻合,”我替他分析,“如果双方投入得不够,就无法抵制星座间的互斥,最后导致分开。”

  “你很相信星座?”

  我点点头。

  “你是什么星座?”

  “双鱼座,”我笑着解释,“就是两只自相矛盾的鱼,一只要清蒸,一只要红烧。”

  “有意思。”

  曾疏磊送我到二姐家楼下,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约好见了自己老爸都说对方“还不错”,以后有空再一起出去玩。

  六.爱情,会在婚姻中褪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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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然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幽幽地飘着巴赫的Air,声音调得非常轻,在夜色里,水一样地弥漫。二姐手上点着一根Mild Seven,细细的烟在白皙手指上萦绕着,在大红浴泡的衬托下,她的侧影有种难以言明的美艳。

  恋爱为灰姑娘送来仙女的马车,婚姻却把它变回一只大胖南瓜。下楼的时候,我有些黯然:小时候想当中国居里夫人的大姐,现在一心要讨婆家的喜欢,还被骂不会下蛋的母鸡。

  轻快的电声音乐在空气里飘着,同以往的每次一样,我的心里倏地站出来一个小小的、披着卷发的Albert Hammond,弹着吉他,跟着旋律哼唱着,唱到得意处,扬起脸来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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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楼以后,客厅里空空如也,电视嘹亮地播放着夜间新闻,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猜二姐在洗澡。

  我换上拖鞋,爬到沙发里,随手拿起遥控器乱按,一面急切地等二姐出来,好告诉她今天和我约会的是谁。

  可是二姐这个澡洗得史无前例地长,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哗响,“高应天---- ” 我扯着嗓子喊一句,她闷声闷气地回答一句,又只剩下水声了。

  桌上二姐的手机响了起来,不停地响,我没去碰,因为二姐从来不许我接她的手机。没一会,茶几上的电话也响了,我拿起听筒,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天,你听我说----- ” 那个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

  “我是她妹妹。”

  “小天呢?…我是说,你姐姐在吗?”“她暂时不能来接。”

  “她在家吗?” 那男人好像很着急,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她在洗澡。”“噢,那…我等会再打来。” 对方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我把电话放回茶几上,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哗响。我突然意识到,二姐家里的电热水器功率不大,烧一锅水只够洗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水就慢慢开始凉了,我冲到浴室门口敲门,“喂,你好了没有?”

  没有回答。我又敲,把声音提高几度。

  “好了! ”二姐在里面回答,声音有些不耐烦,水声也停住了,过一会,响起吹风机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二姐裹着件大大的红色浴袍躺进沙发,头发散在肩头,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眼泡微微有点肿,神情却悠然自得,拿起一本时装杂志信手翻着。

  “刚才有人找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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