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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我告诉她,我的确疯了。早在一年之前,我遇见她的那时,就已经疯了。

  裴蕾想送我去医院,被我断然拒绝。裴蕾只得载着我,顶着登陆的飓风回家。裴蕾将我的头发擦干,把暖风开在最大,找了最厚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直到屋子里的灯光闪了一下又突然熄灭,大功率的电器齐刷刷停止了工作,整栋楼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早有隐患的电路终于瘫痪下来。

  裴蕾打电话维修,无奈此时已经入夜,狂风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登陆后的台风至少有八级。即便是豪宅物业也鞭长莫及。对方告诉裴蕾,这一夜肯定是无法修复了。

  裴蕾的豪宅里装有韩国大金中央空调,日本松下保暖器材,这些统统无法工作。此时哪怕是一只小小的热水袋,也会给我带来些温度,遗憾的是如此简陋的用品在裴蕾的家中绝无一见。

  停电,是对她这样的富人最大的讽刺。北方的初春,乍暖还寒,台风的侵袭使得室温骤降,这幢海景洋房在风暴的肆虐下成了一座孤立在海中的危楼,冰窟一般。裴蕾家中最厚的一床被子比夏天的凉被厚不了多少,裹在我的身上,形同虚设。电视台已经发布了强级别的台风警报,此刻如若外出随时有可能遇险。裴蕾陷入了两难。

  这一夜裴蕾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不时投来热毛巾敷在我的头上。我紧紧咬着牙,冷得说不出一句话。午夜已过,裴蕾找来电子温度计塞进我的腋下,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裴蕾惊呼了声——40度3!

  裴蕾打了几个电话,给她的秘书,给她的私人医生,无一接通。放下电话,这个大我六岁的女人霎那落泪。

  一向无所不能的裴蕾怔怔地坐回到床边,拉起我发热的手无助地哭泣:“苏醒,姐知道你难受,可是这个时候……让姐怎么办?”

  我冲她艰难笑笑,我很好,至少心里很舒泰。任性的人都是幸福的——我情愿在她的手掌里烧成一条人干,也不愿意无恙地躺在西安的家中,日思夜想。

  说完这句话,裴蕾安静了下来。她去吸了一支烟。我的神经渐渐麻木,心头不断攒动这一个声音:冷,真他妈冷。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抓住那条无处不透风的被子,指甲深深嵌在布料里。

  裴蕾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她就站在我身边离我半步,可是听不见任何动静。我强忍着睁开眼看她。

  裴蕾说:“别看,转过去。”

  我顺从地翻了个身。听见身后的女人叹息一声,接着,是她的睡袍落在地毯上的声音,轻如蝉翼,却像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我闭着眼听着身后的声响,突然一动也不敢动。裴蕾掀起被子,把我的睡衣也给脱了下来。

  她钻进了被子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凉气,以及女人的肌肤,和胸膛。她的上体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那两团凉的东西让我微微一激,随后,我感觉到它的温度。裴蕾双手环住我的腰,在身后抱住我。

  “苏醒,姐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她像是自语,又像是征求一样地说,“姐抱着你,会不会暖一点?”

  这一夜,裴蕾一丝不挂地抱着我,尽可能贴在我的身体上,给我三十六度的温暖。

  我在混沌中度过了一夜,我出了一身透汗,裴蕾就那样紧紧拥着我,片刻没有放手。我的烧退了一半,尤其是凌晨时睡了一刻种,醒来之后,身体居然有了反应。从那一刻起,周身的血脉开始畅通,我没有告诉裴蕾,我已经有了热的感觉。

  六点钟的时候,大楼恢复了供电,暖风徐来,我沉沉睡去。这一觉睡了两个钟头,再次醒来的时候裴蕾已经备好了稀粥。体温回落到38度,我可以试着进食了。

  或许是这一夜的尴尬,裴蕾并不怎么说话,我拒绝她喂饭,她也懒得管我。雨过天晴,裴蕾向唱机里塞了一张杰西卡的CD,烧热了洗澡间的水,兀自躺在浴缸里,开始了漫长的沐浴。

  我一连喝了两碗粥,裴蕾还在浴缸里泡着。

  我收拾了碗筷,裴蕾在蓬头下淋浴。

  我试探地喊了声姐,裴蕾在浴室里回答,声音在浴室里隐隐传出,雕花的磨砂玻璃满是氤氲的水蒸气……在这样一个早晨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最后的禁忌。我头重脚轻,可对身体的变化却是异常清醒,那是欲望支配下的变化,让苏醒四个月的顽抗功亏一篑。

  我将浴室的门拉开。

  花洒下的女人迅速关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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