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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茫然地离开了校园,站在大马路上她更茫然了,不知道向哪儿去,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安慰和答案。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目标,每当这时候,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都会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是她生活过的N大校园。她知道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只要有N大校园在,她就有舔伤口的地方,就有接纳她的一个温暖和安全的胸膛,那儿是她的精神家园。

  她一进N大,心就立刻松弛下来,白天所有的烦恼和不安一下都变淡了,不是忘记了,而是被柔柔地覆盖住了,是被N大校园里特有的米粒儿熟悉的气息所覆盖的。米粒儿在雪地里走,像在翠湖的湖面上滑行,她自在地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和谐一致。

  当米粒儿一个人走在寂廖空阔的翠湖岸边,她的耳边总是缥缥缈缈地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那个春天,杨柳树吹拂着的阳光明媚的早晨,孩子们在湖中心小岛上和着古筝朗诵古文时的情景,当时米粒儿想,要在他们小小的心里,留下个最优雅的日子,没想到,这日子先就刻在了她的心里,在这时候,刀一样地划在她的胸口,疼痛是在所难免的了。

  于是又想到,有多少个语文课,他们是在这里一起渡过的,还有多少个值得庆贺的节日,他们也在这里做着游戏,好像每一个看不见的影子里,都隐藏着他们的小脚印儿,他们精灵一般的笑容。米粒儿一回头,似乎总能看得见,每一次回头,她的心就会剧烈地抽搐一下,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早就已经陷在那些日子和那些笑容里,无法自拔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米粒儿恋恋不舍地打算离开N大,走出校门口,站到街中央,她看着灯火通明的马路和熙来攘往的下班的行人,总是恍惚地觉着自己应该是在梦里,又心存侥幸地希望,等到明天回到宜林时,那个梦能彻底地醒来,连同那些离开孩子离开五班的可怕的猜测,全都留在梦里。

  事情果然如杜兜儿预料的那样,寒假最后一周教师集中学习的时候,米粒儿得到通知,离开初三年级组,离开初三五班,到初一年级组教课。

  米粒儿去找史国涵申诉,史国涵说,学校办公会决定的,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定了。米粒儿去找梁闻鹰,梁闻鹰说,没排你的课。然后把那些教案本甩给她,上面那么多错别字!

  负责排课表的齐真偷偷告诉米粒儿,已经从321中进了一个政治课教师替她的班主任工作,由南淑贤代她的语文课,在寒假前三个年级的课表为此突然全部更换掉。

  这是一个明显的阴谋。

  单纯如米粒儿也觉察出来了。不论是让她走,还是调人来,背后都有她不了解,而且也许永远也无法了解的原因。

  错综复杂的原因。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迅速。她去找学校的党委书记和副校长申诉,他们无可奈何的表情让她明白,在宜林,有些事情已经变成一个人说了算了。

  开学那天,米粒儿强撑着到班里去告别。她努力作出一个平静和自然的样子,向孩子们解释她离开他们。好几次她就要流出眼泪来,但她都忍住了,不仅仅因为门口站着那个321中调来的政治课教员,更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流出泪来,她的孩子们也会哭的。

  晚上回到家,家长的电话立刻跟了过来。

  米老师,听说你走了?出了什么事儿吗?

  米粒儿说,没有没有,正常调动。

  家长松了口气,米粒儿的心里却异常沉重,跟他怎么解释呢?跟他讲梁闻鹰?讲胡雅玫?讲史国涵?讲她怎么在无意中得罪了他们,讲他们怎样处心积虑地把她赶走?她不愿意让学生了解到的,也同样不希望家长知道,即便他们对她有误解,她也不要他们因此对宜林产生怀疑,她把委屈全都埋在心里,不肯泄露一个字。

  可是也有家长洞察一切,他们有丰富的生活阅历,有时候只要是一个动作或者一个异常的信号,他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米老师,我们都感觉到事情不太正常,太蹊跷了……”语文课代表林蒙蒙的妈一打电话就气鼓鼓地,“昨天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那个接您语文课的什么什么南老师,打电话给蒙蒙,问他们课程进度,说她要代您的课。孩子问她为什么米老师不教了,她也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词,蒙蒙当时一跟我说这情况我就跟她爸说了,你看着吧,米老师肯定是碰着麻烦了,不定是让谁给挤兑了。这太明显了呀,老师之间的交接班应该是在同事之间进行的,你讲到哪儿了具体是怎么讲的或者还有哪些地方得补充的,这都应该同事之间去切磋交流,哪儿有老师直接来问学生的呀?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当时就跟她爸说了,米老师肯定受委屈了,要不然,那南什么南老师怎么不敢给您打电话呢?他们心里头有鬼!”

  “这事儿对我来说整个就是晴天霹雳,本来想的好好的,我不图孩子别的,只要身心健康就行,您在这方面对孩子的教育我们绝对认可,但是没想到,临到最后会出这种事儿。我们当家长的都很气愤,事情是明摆着的,到底因为什么,米老师,我们都是经过文革的人,文革当中这种事儿太多了,屡见不鲜,可是没想到,都打倒四人帮这么多年了,改革开放也这么多年了,居然在咱们北京,在咱们市重点的宜林还能发生这种事儿,这跟文革当中的整人没任何两样,你们那校长是在文革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呀,她这手法这方式都看着似曾相识呀!真让人出乎意料!”这是陶佩佩的爸爸。

  “米老师,我们知道消息以后都很震惊,我们跟您相处了两年半,您是什么样的老师只有学生和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最有发言权,他们别人怎么对您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家长心里头清楚就行了。我跟她爸都很难过,我们两口子经过多少事儿呀,我们都哭了,您肯定受不了,可您得挺住了,事情还没完呢,咱们不能就此罢休。您为我们的孩子付出了多少,您图的是什么,我们家长心里明镜儿似的,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认为学校这么对您是不公平的,起码也是不负责任的。在我们当家长的眼里头,一方面,您是我们孩子的老师,我们尊重您,您所做的工作有目共睹,另外,说句心里话,对我们这些四十多岁的人来说,您就跟您的五班学生一样,还是个孩子,是个值得人疼,值得人爱的大孩子。”这是申斗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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