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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话 青青子衿

  那些失意,

  就当是我们在夏日漫长的白昼里,

  打了一个盹,

  做了一个缥缈的白日梦吧。

  1.

  2004年8月23日,星期一,中午,武汉。

  我在机场迎接"凯旋"的宇文浩。

  宇文浩终于在开学前回来了。

  我和宇文浩认识近三年了。那年他刚读博士,我才大二。他是那一届最年轻的博士生,丰神俊朗,意气风发,院里的《人文讲坛》特意邀请他讲了几次专题。我每次都去听。其实我远远没那么好学,只是发现宇文浩为人挺好玩的,每次有学生喊他"宇老师、宇老师",他就小脸通红,然后认认真真地纠正:"我姓宇文,不是老师。"

  每次讲座结束了我就挤到前面去说"宇老师,我有个问题",然后得意地看着他的脸由白转红,听着他认真的纠正,心里直偷笑。

  如此好几次,他每次都不厌其烦地纠正我"我姓宇文,不是老师",然后才开始耐心地回答我的种种刁钻古怪的问题。

  我据此断定他人很迂腐,但还蛮可爱。

  最后一次讲座,我如法炮制,又在心里满足了一回。讲座结束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我跟几个朋友得意扬扬地讲述起调戏宇文浩的"逸事"。正在兴头上,头顶上一阵炸雷响起:"宁可!"

  我哆嗦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宇文浩。没义气的朋友们已经吓得一溜烟跑掉了。

  宇文浩怒目圆睁,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只是不知该怎么发作好。我这一吓真是不轻,幸亏还算机灵,趁他说不出话来之际,立马脚底抹油,溜了。

  从这以后,凡是有宇文浩的场合,我都竭力回避。

  为了避免在校园里偶遇,我放弃了所有花枝招展的、可能引人注目的衣服,走起路来像白日里出门的老鼠,沿着墙脚飞奔。

  半年过去了,并不见他找我麻烦,我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心想,人家可是大男人,怎么会跟我斤斤计较呢,也许他早忘了这回事,我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期末考试第一场,我昂首阔步地跨进考场时几乎瞬间跌倒,只见宇文浩气宇轩昂地坐在讲台上,镇定地注视着我。可我知道,若目光有力,我的身上早已被他扎出了N个窟窿。整场考试两个小时,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生怕授"宇老师"以口实,将我以作弊处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宇老师"是冲着我来的!

  当然,如我所料,"宇老师"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七场考试,他一场不落地监考下来,而且比其他老师都严。考场上好几名作弊的同学被抓了现行,看得我汗流浃背,直后悔惹上了这个瘟神。这几场考试,我比高考还累,不过总算顺利过关,"宇老师"再严,只要我不扎小辫子,他也没法抓。

  最后一场考试快结束时,宇文浩走到我桌前,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考试结束后留下来。"

  我想,逃不过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到时候嘴软一点,道个歉,没准能从轻发落。

  待同学们都走了,我一步一挪地靠近讲台,说:"老师,以前是我不对,请您原谅,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他笑了一下:"我不是老师,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叫师兄吧!不过你能开口道歉,我挺意外也挺欣慰的。"

  那天,我帮宇文浩整理考卷,他请我吃晚饭。

  原来,自从我第一次向他提问时,他就注意到我了,没想到我会接二连三地问,而且屡教不改地唤他"宇老师",他感到很纳闷,还私底下打听了我的姓名和班级。

  那天在路上偶遇,他本来打算追上来问个清楚,刚好听到我在不打自招,一时又气又恨,哭笑不得。至于监考,却并不是为了报复我。

  他说:"宁可,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想和你做个朋友。"他说得很真诚。他认真起来剑眉星目,神情专注,我竟感到脸颊发烫,两只耳朵更是烧得通红。

  第二天开始放假,宇文浩送我到车站。开车前,他把手机号郑重地写在我手上,叮嘱我有空打电话给他。

  我一路上紧握着拳头,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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