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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10

  上城铁时,基本已满座,人也是三三两两格外的多,都希望到另汤度一个悠闲的假期。

  途经一片森林,一片树叶,裹着一点绿色。阳光,透明的空气,还有城铁,越过湘南的腹地,人人都很安静,与剔透的车厢相比,城市里的色彩如此浓烈。小鱼坐在上面,车厢播放的是很少可以听到的《单程车票》,当然,静谧晃荡,让莫小鱼陷于其中都没了思绪。这首歌十分合时宜地一遍又一遍播放,在陌生的环境听见熟悉的歌曲,让小鱼也产生一种想认识列车员的心情,因为——原来你和我也是一样这样的心境。

  他看过祐祐曾经画过的一幅画,地铁上,车窗外透过七彩光芒,穿校服的少女坐在车厢的角落里,仰头倾听经过城市的声音。画上有小小的文字:人的一生都是买了单程的车票,继续坐一直坐,风光多好。那是祐祐的愿望,不希望回头,希望一直前进,终会抵达目的地。也是他的愿望。

  三月的早樱撒满了另汤整座乌黑城墙。祐祐第一次从另汤回九张樱花,满幅灿烂,笔触细腻,画出了风的走势,正在自行得意的时候,莫小鱼冷不丁说了句:“越灿烂的樱花需要换取越多的生命。”

  祐祐不动声色,心里却听得毛骨悚然。“你们学中文的也学人家动漫社来这套?”

  每年春天,空气湿润成绿色的围障,人和人交错稀落地行走,低声言语。更多的是樱花跌落于地上轻微的声响,扑扑而落,溅起粉红雪花。

  另汤每年都有一场盛大的樱花祭,那是每个三月的最后一场风,从古城的山后隆隆而来,整个山上的樱花树都颤颤而作,游客分批站在他们各自的理想地点,等着这场山风的降临,风不是狂啸而来,而是从这片樱花树的顶端刮过,一遍又一遍回转,樱花一点一点被挣脱,参与在风的晃荡之中。樱花从根部吸取了血液,酿成一瓣又一瓣的樱花。山风一次又一次地轻柔回旋,将樱花树上的花瓣一一摘落。于是人们可以看到的是漫天飞舞的樱花,不跌落,而是恣意地挥洒。天呈现出透明的蓝色湖底,满天粉红的樱花成为印衬。莫小鱼高一第一次看的时候被这样的景象震到发呆,喃喃自语,生命消失居然会如此壮观。如果能够这样灿烂地离开去,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人是这样的离开,会是一件好事么?莫小鱼其实很想就此当面问莫言,但一定不会有答案的,他一直在想,人要怎么才会有好的结果呢?是消失最后的灿烂,还是倏地消失不见而留一地美好呢?

  另汤饭店,在半山腰,一栋一栋独自列开,说话窃窃,人们趿着拖鞋行走。酒会定在七点饭店的一号大厅,下午三点,小鱼与布丁约好了在大厅见面。

  没有双人骑,只能租了一辆三人行。小鱼当司机,布丁坐在后座,从山腰一直可以溜到山底,然后可以乘索道回饭店。山道大树密集,将阳光阻挡在四周,依旧还是有一丝一丝的光线透过树叶打在路上,“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小鱼问。

  11

  就在进入四渡中学的门口时,康纵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相机选了一个背光的角度给这里留下了一张照片,他听布丁说,毕业时,小鱼和她在门口合影了一张,但是上回要看时,发现两个人的照片都弄丢了。他想,既然很难有机会再在这里合影,不如就带一张空白的风景供这两个人自行瞻仰吧。

  学校里很安静,康纵在传达室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传达室的大爷面对这个千里迢迢而来,面色略显疲惫但神色俊朗的男孩,给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过了一会儿,大爷用内线通完电话后告诉他:“直行,三号教学楼六楼,有位姓史的老师等你。”没有多余的话,也不似其他学校传达室大爷没完没了的盘问——那是长时间不说话,需要找人倾诉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或许,这也意味着一切将有答案的表现了吗?

  顺利到达四渡,顺利找到四渡高中,顺利进入校园,顺利找到莫言的初中老师,一切都自然而然迎刃而解,一切都在等待,只是等待契机而已,不是解答谜题。康纵一步一步地进入学校,还在上课的窗边的学生们探出头来看他,一个两个,越来越多,他一抬头八栋教学楼窗边全是学生了,当然,当然,又是以女生居多,她们压抑不住的神色让康纵脑中无奈地闪过“饥渴”两个字,那莫小鱼当年也一定得到过比这还离谱的待遇吧——这样的气质一定是要靠传统才能传承并发扬光大的。

  康纵的“饥渴”两字还飘在一半,下课铃声适时响起,“饥渴”立刻被“完了”所取代,“完了。”康纵不顾优质青年的打扮了,撒腿就朝三号教学楼跑。

  尖叫,全是尖叫,各种各样的尖叫,一楼二楼的女生在后面追,没有准确的拟生词能够表达康纵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总之全是尖叫,直到他慌了神似的跑上六楼,只有一间教导主任办公室,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忘了敲门直接推开门逃进去,后面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对面的老师抬起头来,是年近六十的老太太,头发微微卷起来,鬓角露出的花白并不使人觉得她老,更准确地说是精神。眼神炯然,双手握在一起,似乎从接到传达室的电话开始就一直在准备着要说什么。

  “你是莫小鱼?”被传达室大爷称作史老师的人问的问题。

  “不,不是,我叫康纵,莫小鱼是我朋友。”康纵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敲门,又立刻补了一句:“刚才,不好意思,忘记敲门。”

  “呵呵,没关系,一听到喧闹,我以为是莫小鱼回来了,当年他在这里读高中时经常会让学校里有这样的骚动,这是传统,对,传统。”史老师说到这里时,仿佛又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里去。

  “你和小鱼长得很像,刚进来时,我以为就是他。”

  “是很像么?好像很多人这样说。可是史老师,你是莫小鱼的老师么?”康纵省去了客套和烦琐直奔主题。

  想找一个缓和的话题,史老师有点愣神,过了两秒,她也有了回答:“我是莫言的初中老师,他们姐弟都是在我手上就读。今天你过来,或许我明白你想知道些什么,小鱼的未来也许就真在你手上了。”

  “未来?手上?史老师,你指的……?”康纵从史老师的话语中寻找她的潜台词。

  “莫言是离开莫小鱼了吗?”史老师也没有回答康纵的问题。

  “是的,两年前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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