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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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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母亲隔三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来,问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每次我都应付作答,只讲令人心情愉快的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母亲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 清树则每个月收到父母寄来的大件邮裹。里面有食品,营养品,衣物,日常用品等等。清树一概不用,连拆都不拆开。“从高中开始他们就干这种事。大学了还是。”他把邮裹随意送给隔壁的一个宿舍,任由他们去用去分。不久,清树便落得“有钱人”“宠爱的独生子”等称号。 白天,我按部就班地去上课,昏昏欲睡地听那些枯燥无味的计算机课程。有时实在太困,便趴在课桌上睡起来。清树由于每天晚上和女生约会,也困得不行,哈欠连天。 后来,我从图书馆借来各种流派绘画大师的画册,在眼困时便拿出来翻阅。清树结交的女孩子逐渐多起来,他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发短信。而大学课堂无不是这番景象:要么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要么忙不迭地收发短信,玩手机,听音乐。如果是情侣,便没完没了地喁喁私语。 晚上,我则精神抖擞地画画。只有在画的世界里,我才感觉自己是存在的。我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哭笑,说话,感受生活的五颜六色,多姿多彩。 我画画常常会忘记时间,有时画至凌晨三四点。但课是从来不缺的。 我在课堂上,清树必把新结识的女孩介绍给我。我们几个坐在一起低声细语聊天。但我的话不多,有一句没一句的,很快便沉默下来,一言不发。他的女伴在我的沉默中渐渐失去耐心,最后不再搭理我。 从少年到青春期,我一直是这样成长的,在孤独、寂寞和惆怅中度过。这是旷日持久的结果,对我来说已是习以为常。只是进入十八岁以后,即纪美死后,我更深地蜷缩在自己一个人的小天地里。 高中时期,本来打算通过上大学,离开家,在新的城市,新的环境获得新的自己,新的生活。可是现实却相去甚远。起初对大学仅有的一点新鲜与好奇,随着时日的推进,渐渐消失殆尽。大学不过是三点一式生活的延续。因此,改变自己的打算在一开始就遭到挫败。我仍旧是我。我在走一条别人铺设的道路,也是能在预见未来的道路中继续下去。想到这,我常常黯然伤神。 清树和我不同,他只想离开家独立生活,免受父母无休无止的唠叨。他对所读专业喜欢,对学校以及大学生活满意。他兴致勃勃地参加各种俱乐部,奔赴各种联谊会。 如此一来,又一年冬季降临。公寓楼院中的美丽异木棉落尽了叶子,开了一树粉白色的花。满树嫣然。这年冬季来得早,又冷。在南方是少见的。 我的寂寞在心中又深印一层。我忍耐孤寂的本事是一流的,日落日出,冬去春来。从来没什么两样。 圣诞节来临前,岛上开通了新的地铁线。在一个晴朗冬日,在地铁入口附近举行了开通庆贺典礼。这天来购买新地铁线首日票和纪念邮票的市民从市中心赶来,加上大学城的学生,挤得地铁站台水泄不通。 我在第二日黄昏重新来到地铁站。百无聊赖的我在月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我在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罐青岛啤酒。我坐在一张银白色的候车椅上注视这空荡荡的地铁月台。月台仿佛是人去楼空似的,昨日还热热闹闹,咋咋呼呼,今天却这般冷清。柔和的灯光,橙红色的玻璃墙壁,光洁的马赛克地板,报站员清脆甜美的声音,都告诉我这是个全新的世界。我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平淡,不值一提,无非是周而复始的一天。 我一口一口地喝啤酒,看一趟一趟的列车进站又出站。 这时,我发现身旁有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并且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我稍稍转头看,是个女生。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的。女孩的打扮时尚新潮,蘑菇头,烟熏妆,短牛仔裙。衣饰色彩斑斓。 女孩不知为什么老看着我,目光随着我手中的啤酒罐上下起落而起落。 从玻璃屏蔽门的倒映中,我看到女孩也是坐姿落寞,神情黯然。莫非她遇到什么烦心事?为了略表同情,我转过头看看她,对她点点头,扬扬手中的啤酒罐。 女孩毫无表情,仍只是看着我。我思忖着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又不相识。这时我的手机来了短信。我把啤酒放在位置中间。刚放下啤酒,女孩竟拿起喝起来。我吃惊地看着她。原来她是想喝我的啤酒!我在心里嘟囔,怎么不出声嘛,我去买一罐给你喝。 女孩扬起头,咕咚咕咚地大口灌,当我不存在。喝到最后,还抖抖酒罐,喝得一滴不剩。 “那,给你,你去把罐子扔掉!”她把酒罐甩给我,嗡嗡地说道。 我真是哭笑不得,竟有如此女孩!我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一趟列车进站。汹涌的人潮在我们两侧来回穿梭。我正欲说话时,女孩一声不响地走上列车。她站在车厢门口,在车门即将闭合时,她忽然转过身对我粲然一笑,同我挥手, “喂,你要开心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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