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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向南飞不太忍心。他们都二十好几了,还有前科。如果再犯事就判得更狠了。这时候,他脑子里忽地闪出了一个主意:可以组一支街头乐队。让他们好歹也有件事做。

  这个突如其来的主意让他兴奋起来,他把这个主意对两个伙伴讲了,好劝歹劝,两人说:"那就先试试吧。不管怎么样,先对付一阵子再说!"

  三个人一起回到向南飞家,父亲虽然有些反感,却不好说什么。当晚四个人在小屋子里挤了一夜。第二天,三个就商量上了,向南飞告诉他们:"咱们是一起去卖唱。如果方便咱仨先一块儿住着成吗?"

  "行。你都敢,我们哪来不敢。"

  两人心想,卖唱有什么难的啊?就满口答应了。"反正卖唱不卖身!"宋明开玩笑道。

  话讲得轻松,但真的干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那天,三个伙伴一起背了行头出门,走在胡同里的时候,沈露文就打鼓了,还别说,真有被逼着卖身的那种恐惧。走到地方了,安置好东西,向南飞打算开始,谁知道两个伙伴一上场就怵得不行了。好家伙,满大街人都看着呢,那种目光哪儿招架得住啊!(不信你卖唱去试试)向南飞让他俩先撤了,自己和往常一样自弹自唱。

  几首曲子下来,宋明和沈露文都看怔了。"南飞行啊……长本事了……"

  下午,向南飞累坏了,哑着嗓子硬把沈露文拖上去唱,自己给伴奏。围观者对这新来的歌手很有兴趣,团团围着期待下文。

  没办法,沈露文硬着头皮、红着脸开始唱歌,众目睽睽之下那叫一个害怕,唱得根本不在调上。即使这样,人们还是很善解人意地鼓了掌,投了很多钱,鼓励三个年轻人。

  宋明也唱了几首,沈露文给伴奏,向南飞在一边看着挺滑稽,一个一个羞得跟什么似的,跑调跑到姥姥家去了。但认真想想,自己当初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是陌生的好心人用不同的方式鼓励自己走到今天。

  第一次,三人街头乐队初战告捷,晚上清点收入,赚了近三百来块。

  本来宋明和沈露文是怀着玩玩的心理来卖唱的,能混一天是一天。但是没想到收入足可以维持生计了,这让他们很高兴,有种第一次赚干净钱的欣慰。于是两人就有点儿动心了,他们商量着干脆先一直这么干下去,三人一拍即成。

  就这样三人正式组成了一支乐队,两个吉他手,宋明吹口琴,合奏效果不错。反正三个人肯腆着脸、放开了唱就没问题了。一回生、二回熟,宋明和沈露文慢慢地就好多了,丢脸又丢不死人。但是,他们也渐渐感受到,原来靠自己的手生活是很快乐、很安心的。一点儿都不丢人,真的。

  他们想把乐队搞得像样一点儿,没准哪天好运来了,撞上个什么唱片公司就好了,当然,这只是玩笑般的幻想。

  三个人想给他们的乐队起个名字。"太阳"、"大雁"之类的名字都想过了,但向南飞觉得应该取个积极一点儿的。想了很久,向南飞说:"叫'生生不息'吧!"

  他在纸上写下了"声声不息"四个字,说:"是这个'声'!"

  沈露文看了看向南飞,说:"行,就叫'声声不息'。"

  很快,"声声不息"这个名字在当地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人们都知道这个乐队,每天都会在大街上看到三个年轻人卖力地表演。人们知道三个年轻人的经历,但是谁也不唾弃他们,人们尊重他们。

  这是迷途知返,这是自强不息。他们感动了许许多多的人。

  也许……不是全部。

  那天,天空黑得很早,向南飞独自一人在酒吧里唱歌,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向南飞接了电话:"喂?"

  "南飞吧?我是耗子。"

  怎么又是他!

  向南飞说得很干脆:"找我有事吗?"

  "干吗这么着急啊。我说,你小子最近干吗呢?"

  "咳,老样子呗。在饭馆打打工什么的。"

  "混得人模狗样的,也不多念着点你兄弟我?不够意思啊。"

  "是,我可记得你呢,你现在也过得挺不错吧?"

  "甭提了,老子出来睡觉就没沾过床。张罗了几个穷弟兄接着干呗。你小子来不来?"

  "哦。"

  "哦什么呀,我可记着你小子呐!怎么着?咱哥俩该见个面叙叙旧呗!现在有时间吗?"

  "这么急干吗?见了面我也没钱请你。"向南飞笑笑。

  "少墨迹了,你在哪儿呢?"

  向南飞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他了:"酒吧一条街,第四条33号。'木之屋'酒吧。"

  "等着啊,我正好离那儿不远。咱就在那儿见吧,我十点半到。"

  挂了电话,向南飞有点后悔了。自己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地址,他却有些不敢见。想来耗子见到自己会惊讶吧。他想现在走算了,反正来得及。但是他犹豫了一番,还是没走,他想对朋友守信。

  向南飞忽然回忆起了一首歌,一首自己仅仅听过一次,却记忆犹新的歌。他想,可以让耗子听听。

  等了不到一个小时,酒吧的门晃动了一下,有个人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向南飞看见了,那个人正是耗子。他变多了,下巴上胡子都有了。向南飞是有那么一点激动的,看着耗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走到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背对向南飞坐了下来。

  注视了耗子一会儿,向南飞没有走过去。他想了想,继续唱歌。

  那首没有名字的歌,那首很久以前一个警察唱给自己的歌,那首据说是判了死刑的18岁青年写的歌。向南飞重新谱了曲子,他给这首歌取了名字--《忏悔》。

  "年轻气盛我神采飞扬,看见学校外面所谓的天堂。带着一点点的无奈,有着一点点的悲伤,谈笑间我渐渐迷茫。老大说,拿吧!王哥说,吸吧!一声声叫哥们儿的豪爽……"

  对面的耗子似乎发觉了这首歌的别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歌手呢?

  "勾肩搭背,我的兄弟,有几分的真情实意?为了所谓的义气,为了所谓的魄力,明晃晃的尖刀向下刺去……刺耳的警笛大声鸣响,冰冷的手铐将我捆绑,面对着无情的铁窗……囚禁的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哥们儿,听我一句劝,迷途知返从头再来,改过的人生海阔天空。哥们儿,听我一言……"

  耗子端着酒杯僵在了那里,他似乎听出了这首歌是针对自己的。向南飞站了起来,一曲终了,他径直走向耗子。与此同时,耗子也回过了头。

  一刹那,两人四目相对。

  向南飞在耗子对面坐下,把吉他放在一旁。两人相视,良久无言。耗子十分震惊:"你的手怎么了?"向南飞苦笑:"记得咱们最后一次找刘军吧?就是那次的代价。"耗子吓了一跳:"砍的?"

  向南飞不想说,耗子无话可说了。

  其实那天两人是不欢而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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