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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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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的两位教员一个叫王郡,向南飞不认识他,还有一个,个子很高,脸上有一颗痣。他自我介绍说叫郑义,原是分安的一名技术员,后来改行去了少管所当教员。 向南飞就看着郑义,越看越惊讶:"你是上回那个出租车司机?" 郑义就点了点头,说:"是的,那次公安缺警力,我去临时帮忙。"他随即叹了口气,很惋惜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向南飞无言地叹了口气。现在都这样了,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告诉郑义:"那天早上,您唱的那首歌很好听……" 郑义说:"这首歌没有名字,是一个快死的少年犯写的,他才18岁。杀了他的两个好友,就被枪决了,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他让我把这首歌记下来,让大家都看看,都别这么糊涂!" 向南飞明白,这些他全明白,但都晚了,他悔不该当初一时冲动走了歪路,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了。十二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这时候赵子田和刘清回来了,扬扬手里的一堆手续单,说:"行了!可以出院了。" 赵子田从少管所给向南飞带来了一套新的监服,是那种蓝色条纹的,一道一道像囚笼。赵子田让他把住院的睡衣脱下来,帮他穿上监服。 但是向南飞客气地拒绝了,他觉得这样子事事都要别人帮的话,自己就太废物了。 他看见了自己拆完纱布的伤口和断臂,都是一道一道的伤疤,断臂处的新肉已经长好了,但是看起来挺可怕的。向南飞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穿衣服,失去一只手臂让他十分不习惯。 这是他手术后第一次自己做事,他根本没想到连简单的穿衣服都变得这么费力,老是套不上去,扣子花了五分钟才系上,旁边的赵子田用一种十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说:"别弄了,我来帮你吧。" 向南飞讨厌那种眼神,他咬了咬牙,套上裤子,站起来,发现自己头上竟全是汗。赵子田很高兴似的叫起来:"行啊你!不错不错……" 之后,所有的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向南飞走了,从他住的病房到医院大门,也就两层,但是穿过楼道时,向南飞就看见满楼的家属、病人和医生几乎都盯着他看。看怪物似的议论着,都觉得稀奇。 向南飞很不自在,甚至有些胆怯地不敢抬头。 刘清很理解他的心情,她是个比较现实的人,劝向南飞说:"这的确是很不公平的,没有办法。除非你真的有本事,否则就是嘲笑和歧视,就是这样,很多人也和你一样!" 向南飞就在想:我有什么本事呢? 这时候印着'北城少年管教所'的白色面包车从马路那头调转开向这里来了,赵子田拉开车门让向南飞上车,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几只麻雀站在电线上,天空灰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这种场景了,再看就是十二年之后了吧! "南飞,走吧。" 向南飞上了车,刚刚坐下,开车的司机看见他之后惊奇地问:"小伙,咋整的这是?"一种找乐子的语气。 向南飞没理他,那司机却讥笑道:"架子还挺大的啊!这儿可不是由你胡来的地方,少管所里头有你苦头吃的。" 司机的挖苦让他有点儿窜火了,赵子田非常及时地劝住他:"甭搭理他,司机不是我们所里的人。"说着车子开走了。 一路上向南飞带着留恋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房子、行人、树,甚至是哭闹的小孩,一切都一闪而过,向南飞有种想把它们都留住的感觉,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它们,原来一切都是这样可爱。他的'自由'很快要被剥夺了。向南飞想:现在很可能是最后的自由了,他格外珍惜这最后一段时光。 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没错,向南飞从前从未觉得不受缚束有什么好,但他现在愿意付任何代价留住它。就像以前,向南飞从来不知道拥有健全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可如今,他的右手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他开始有点儿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给关起来,他确实觉得自己扔不下许多东西,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弥补过失。比如把钱还给那些被自己抢过的人家,比如去安慰郭迪的家人,比如去照顾自己砍伤的人,比如对所有人都真诚地说声对不起,甚至去照顾那只还在苦苦等待自己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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