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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老余便把那卷轴交了给承铎。承铎拿起来,叫李嬷嬷站开些。李嬷嬷急忙道:“还是让别人来看吧。”茶茶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

  承铎已经徐徐展开那卷轴来看,只片刻,脸色一变。李嬷嬷见他变色,往前两步,承铎把那卷轴一合,竟拿着半天没说话。李嬷嬷没看见上面是什么,却听承铎道:“你和老余先下去。”承铎平日对她十分尊敬,少有这样说话的时候,李嬷嬷看他意思,是要留茶茶下来。她便告了安,和老余一起出去了,出门时看了茶茶两眼,暗叹了口气。

  茶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愣愣地看着承铎,承铎说:“你过来。”茶茶听他声音便知道他动了真怒,心里有些犹疑,又有些作怯,慢慢挨了过去。

  承铎把那卷轴一抖,铺开在桌上,便霍然是一副春宫图。那图上的男子戴着一张金黄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了下巴嘴巴出来,赤身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这画笔锋飘逸,却灵动如生,将男女□之情刻画得入木三分。那女子仰在榻上,长发委地,杏目迷蒙,秀眉微蹙,似是不胜其力,眉眼之间,一辨而知是画的茶茶。

  茶茶惊诧地望着这副画。承铎等了片刻,茶茶也明知他等着,可她呆呆地站着不动。承铎已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对她大声道:“说话!”他从未对茶茶这样大声过,即使过去在大营里审问她时也不曾如此。

  茶茶被他吼得一退,伸手拿过来纸笔,想来想去下不了笔。就在承铎要再次发作的时候,她落笔飞快地写字:“画的是真事,是很久前的事,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半晌,承铎盯着那纸不说话。

  茶茶被他盯得伤了心,换过张纸来,缓缓落笔道:“草原上的花儿微小,不懂得风雪摧折,马蹄践踏,只懂得望着天空开起来。你实在要问我,其实我什么都记不住。”她虽没有说话,也能觉着她语气强烈决绝。茶茶写完,并不看他一眼,掷了笔,竟转身走了。

  承铎看着那字,好一阵才把那英明神武的头脑找回来。下午她们一直不回来,他让哲义他们去找时,他坐在这里,想起茶茶临去时的神情,心里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难以言述。倘若茶茶就这样找不到了,倘若他再也见不着她了,那怎么办呢?他就要回燕州,远离上京,该到哪里去找她呢?他从不曾把一件事情这样千回百转地想过。

  她没有遗失,他本应该高兴的,却被这幅画给激怒了。承铎冷静了半天,在椅上坐下来,心知这个送画的人是故意要激怒他。直坐到天黑,屋子里暗了下来,承铎才站起来,自己点上烛火,又看了看那画,用火燃了,折在盛水的青花瓷盆里。又把茶茶写的纸看了一遍,也烧了。

  *

  茶茶走到李嬷嬷房里时,李嬷嬷也不在,屋里没有一个人。她在妆镜前坐下,拆下发辫上的单粒珠花,换回衣服,对着镜子愣愣地看了自己片刻。今天早上她走到承铎面前,两人还眉来眼去,拉着手不放。她忽然想到承铎生日那天,东方说“如此反复,令人心意冷落。”茶茶觉得今天就像唱了场戏。她抬起头望着镜子,对自己笑了一笑,站起来出去了。

  走到穿花廊下,却不巧正遇着徐夫人,身边跟了绿翘。茶茶冷漠地曲了曲膝,徐夫人也冰凉地看着她,茶茶与她对望时,两人眼里一片刀光剑影。茶茶并不多看,越过她往厨房去了。绿翘一跳,似要说话,却见徐夫人默然不响地也往西苑走了。绿翘觉出主子今天有异,也不及说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已过了准备晚膳的时间,膳房里没有几个人。茶茶并不进去,却踱到后面花篱架下,默默坐下。那天便渐渐黑尽了。

  月亮从东边爬上来,又慢慢走到中天。茶茶坐在那里悄无声息。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一沉,一个黑影也坐了下来。茶茶根本不用看,最末梢的神经自动感觉一下也知道那个是谁。

  承铎在她旁边坐了一会,见她脸都不转一下,便一把扳过她身子趴在自己腿上,自己曲起身来趴在她背上。这样抱了一会儿,承铎说:“你今天不回去睡觉么?”茶茶一动不动。

  承铎似问非问的自己接道:“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了?”茶茶还是一动不动。

  “我晚饭还没吃呢,你也不管我。”茶茶挣开她,站起来,月光下作口型比划道:“主子要吃什么?”

  承铎是从不曾说过一句软话的人,如此她还不领情,不由得生气道:“主子要先吃饭再吃你!”

  茶茶抽身就往厨房去。承铎站起来一把抓住她手腕,忍不住又要教训她:“你这丫头脾气还真大。被我吼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委屈成这样么。”

  茶茶神气稍微缓和了些,仍然不睬他,扭开了手,到厨房里看时,只有午饭后剩的冷饭冷菜了。茶茶端了碗犯难,回望了承铎一眼。承铎想也没想说:“我才不吃别人剩的。”

  茶茶“砰”地把碗一搁,承铎马上加了一句:“我是说吃饭。”茶茶毫无所谓地揭开锅盖,承铎伸手扣住她手腕,这么站了半晌,又不知道怎么说好。茶茶动不得,挣开他手,往锅里掺水。

  承铎一时语塞,有些可怜兮兮地说:“别弄了,我不想吃东西。”

  茶茶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用米酒煮了两个荷包蛋,加上糖。承铎也懒得到处端,就在厨房条凳上坐了,先用勺子舀了一块喂茶茶。茶茶笑笑,摇头不吃。她既不是撒娇使气,却又分明没有高兴。

  承铎深切地觉得女人真是很麻烦,你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样。他也就默默地吃完,两人相携归寝。一到房里,茶茶便脱衣服。承铎看她不慌不忙地解着衣衫,蓝眼睛里一片平静。他站起来,抓住她手。茶茶也就停手,面无表情地由他捉着。

  承铎看了她半天,见她还是一片平静,叹了口气,把她拉过来一点,靠在他身上,望着虚空缓缓道:“人和饭是不一样的。我若是把你当作饭来吃,岂不是和别人一样了。”

  茶茶把脸埋在他肩上不动,承铎就让她这样埋着。两人站了一会儿,承铎说:“你要这样站一夜么?”茶茶慢慢从他衣服上抬头,脸色没变。承铎却看着她眼睛说:“你哭了?”

  茶茶摇头“说”:“我没有。”

  承铎心里钝痛了一下,手指便抚上了她的唇,随即轻吻在她眉心,哄孩子似的柔声道:“你最乖了。”说着,把茶茶抱上床,掀开被子放在丝棉床单上。茶茶躺着一动不动,任由承铎把一个温热的吻从嘴唇细碎地蔓延到全身。他的气息吹在身上让人有种软绵绵的懒惰,像有潮水在身体上冲刷过去。

  当承铎再一次吻上她的唇时,茶茶曲起柔软的身体贴到他怀里;承铎分开她的腿时,茶茶气息缭绕地哀求他轻一点,承铎便做得很慢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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