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如羊(28)_阿宁

二十八

　　李凡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等到晚上，我再跟你们详细说。

　　9

　　城市的北面，有一个湖，叫剑指湖。有一年冬天，王立业在这儿碰到了俞丽。那时他们刚刚考上初中，俞丽比现在好看。她胖胖的，围着个红围巾，远远看去像一团火。他们后来在冰上撞到了一起，两个孩子都摔倒了。

　　王立业的妈妈有些不高兴，待发现俞丽的父亲是她们公司的副总时，便换上了笑脸，对王立业说：叫伯伯。

　　王立业考上高中的第一天，发现俞丽跟他一个班时，并没有觉得太高兴。

　　俞丽当时也不太热情。她那时一心喜欢的是黄宇佳，她跟黄宇佳小学时就是一个班，现在更以老同学自居，这使王立业对她很不屑。不过，他们都没忘记湖边的那次相遇，没人时，两个人还是跟普通同学不一样。

　　陈冰溪听说俞丽跟王立业一个班，很兴奋，像所有没权没势的人一样，陈冰溪对与有权势人的交往很敏感，她再三嘱咐王立业要让着人家，千万别得罪。王立业对此极为反感，反而对俞丽更冷淡了。

　　俞丽很聪明，但她的学习成绩远远赶不上王立业。在中学，女生的成绩大部分要高于男生，俞丽不光赶不上大部分女生，甚至连男生都赶不上。有一次王立业故意问她，为什么总是考得这么差。

　　她说：我根本就没把考试当回事。我不想当学习尖子。像黄宇佳那样，太傻了。他觉得他了不起，其实算什么呀？在学校里好像显出他来了，到了社会上这样的人不见得吃得开。

　　再说了，就算他考上清华、北大，那又怎么样。北大毕业的人还有卖猪肉的呢。我就不信，我以后考不上大学就没有饭吃。反正我也不想有什么事业，干吗卖那么大力气，看黄宇佳每天那么累，就为了当那个尖儿，我觉得不值。

　　王立业觉得俞丽敢想、敢说，跟一般女生不一样。

　　王立业后来愿意跟俞丽接近，是被她的这些道理吸引着。

　　他后悔选择了理科，文科的题只要死记硬背，理科的题不光背，还要做，真难。这时他就常常想俞丽，俞丽活得多么幸福！她走路时，脚步总是有弹性的，她屁股鼓鼓的，大腿修长、有力，胸前沉甸甸的乳房跳来跳去。

　　他从欣赏俞丽的话开始，进而想到俞丽的身体。他虽然不喜欢俞丽鼻翼上的痦子，却总有一种欲望，想去抚摸那个痦子一下。

　　陈冰溪发现，他内裤上有了脏东西。她警惕地看着他，绕着弯子问他班里的一些事。他知道她想问什么，故意往别的地方绕。俞丽给他家打过一次电话，陈冰溪发现后一个劲儿地追问：是谁？叫什么？王立业告诉她是俞经理的女儿，她才略略地放了心，不过很快又告诫王立业，不管是谁，都坚决不能早恋。

　　咱们家就指着你了，你要是走了歪道儿，妈就没法儿活了。陈冰溪说。

　　王立业后来再也不敢让俞丽给他家打电话了。俞丽不干，说：打电话怎么了，我打电话又没犯错误。你妈不让打，我偏打。

　　王立业说：我给你打。

　　王立业告诉陈冰溪学得累了，想到下面活动活动。陈冰溪同意了。后来发现王立业总是站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里，又跟了过去。王立业放下电话，离开了。

　　他们后来再没有打过电话。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好感而已。俞丽觉得王立业胆小、没出息，王立业觉得母亲整天盯着他，他不想为了打一个电话惹出更多烦恼。

　　接着，黄宇佳死了。黄宇佳的死再一次证明了俞丽的话，使王立业增加了对俞丽的好感。在这个建了一半儿的废楼里，王立业不断地想起俞丽，他想，俞丽知道他在这里会怎么想？她还会认为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吗？

　　戴军喜欢整夜在外面上网，白天睡觉。他告诉王立业，新推出一种《火影OL》，非常有意思。他说好的游戏要有一个吸引人的故事，要有技术，又要碰运气。纯粹的技术总有玩腻了的时候，没有技术也没有意思，光靠撞大运赢，谁还愿意再玩儿？

　　王立业麻木地应和着，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戴军说着说着又睡着了，王立业开始怀念学校，怀念班里的集体生活。怀念老师在台上不停地说教，也怀念那种前后左右都有人做作业的感觉。俞丽要是还在他的身后坐着多好，他挺想跟俞丽聊聊，他太需要有个人跟他说话了。

　　戴军的手机在砖上放着。他们给家里打过那个匿名电话后，就把手机关了。现在王立业拿起手机，看了看熟睡中的戴军，悄悄拨通了俞丽的手机。

　　俞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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