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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你的大衣呢?”

  “哦,洗了,火车站太脏了,”

  他终于不说话,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厨房里只听到炒菜发出的声响,以及铲子碰到锅的小小碰撞声,一股菜香弥漫开来。

  他走之后,我紧绷的神经才算松弛下来,心下竟有几分懊恼。

  现在,我讨厌和这个沉闷男人待在一个空间,像是一团团乌云罩在我的头顶,我根本不知道何时会下雨。

  我不由得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爸爸是个和颜悦色的人,在学术上严谨得一丝不苟,生活中却极其平和,喜欢笑,偶尔戴顶草帽晃悠悠到桥头的围棋摊上,观战几个小时。

  我跟爸爸相依为命,但有时相处起来像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喜欢这样轻松的氛围。

  后来我上山拜师,每月只能趁爸爸回来的时候跟他相处个三四天,大多数时候我就在山上陪着我那老顽童似的师傅师母,每天采果子、荡秋千、喂松鼠,虽然时常想念爸爸,有时还会半夜哭醒,但心已变野,也算滋润。

  再后来,我师兄上山拜师,我师傅不肯收他,他在门外风吹雨淋三天,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师母让我偷偷塞了几个馒头给他,我们好说歹说,师傅才收了他。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人,神情与门外的那位,多少有些相似。

  生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相貌虽然称得上清秀,可是常年不知笑为何物,叫他时,爱答不理,最多冷着脸瞥你一眼,无形间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过除了个性之外,师兄人还算不错。他在山上住了一年,练功很勤快,对师傅师母也孝敬,房子漏水了他冒雨修了一整夜,那年枫叶最红的时节,还救过我一命,我稍微跟他亲近了一些,每天围着他转,不过三个月不到,他突然提出要走,师傅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从此杳无音信。

  关了抽油烟机,我细细算了算,这个人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已经快四年了。

  四年的时光,我却还牢记着一个人,一个陪伴我度过孤独少女时光的朋友,而他已经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的心,瞬间沧海桑田。

  我已经失去太多,纵使过去再天真无知,现在也学会了“珍惜”二字。

  等菜上齐,林白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下来,温暖灯光柔和了他硬朗的五官,他尝了一块排骨,然后又夹了一块咀嚼着,还夹了几块到我的碗里,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打扫过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反正没事做。”

  我心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怕他会怪我乱动东西。

  他果然怪我了。

  “为什么我的房间和书房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啊?呃……我怕我笨手笨脚的,弄乱你的东西。”

  “下次一起扫了。”

  我胡乱地点头搪塞,心想也没有下次了,我又不是你家老妈子。

  吃完饭我收拾厨房,林白岩坐在沙发上看报,我出来擦桌子的时候,觉得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这算什么场景呢?在外人看来,这压根就是两口子在过小日子。

  等我拾掇得差不多了,林白岩再次驾临厨房门口,手插着兜,一派悠闲姿态。

  “待会儿去趟超市。”

  不等我反应,他就踩着拖鞋轻轻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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