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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瞟到从车里出来的史富裕,他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弥天大罪的模样。我最见不得他这熊样,忽地我也明白了史阿姨今天找我的目的,这是她和他惯用的伎俩:他请不动我时,她就会亲自出动。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以前我有好几次都拒绝不了她的“亲自出马”,再加上老娘的夹攻,我不得不委曲求全,为此我一直认为老娘不是跟我一伙的,而事实也证明了她跟史阿姨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至少在人前人后她俩都愿意出双入对,但她俩却厌恶和江阿姨挨在一起,甚至连跟她说话都生怕被感染了病毒似的。有好几次我问老娘原因,她却理直气壮地吼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因为这个人神共愤的谬论,江馨曾经有好一段日子都自动地疏远我,我知道她是自卑了,对此我更积极地接近她,其目的无非想表明我一向的立场:我跟她都是无产阶级的孩子!

  史阿姨斜视到不远处的史富裕,忙不迭地招呼道:“裕儿,过来,快过来……”说着她轻拍着我的手背,说:“小昕啊,在阿姨心中咱们早已是一家人了,有什么矛盾,咱们回家说,心平气和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动不动就跟裕儿提分手的事,这多伤感情啊。来,听阿姨的话,咱们找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行么?”

  听着她这话,前阵日子我背负的委屈非但没有丝毫的削弱,这会又增添了一些变着法子栽赃我的罪名,什么叫“动不动就跟裕儿提分手的事”!再说,其错其责不在于我,但经她这么一说,我却成了忘恩负义十恶不赦的猎人,而她亲爱的裕儿变成了一只让善良的人们同情和怜爱的羔羊。

  就在我发愣的片刻,史富裕像个无头鬼似的飘到我的身边,他依然是一副软弱无能之状,在我的记忆中只要有史阿姨在场为他指手画脚,他一般都是这副典型的模样。

  史阿姨见我许久没有言语,以为我被她的话给唬住了,一手拉着我,一手抓起一旁的史富裕,说:“咱们一家人吃饭去。”

  “我不去!”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结果她和他彻底地傻住了,同时我也意识到她快要发火了,毕竟像她这种趾高气扬惯了的人,其忍耐一般都要比普通人短。

  果不其然,她大力地甩掉我的手,边掏出手机边说:“我治不了你,你妈还能治不了你吗!”

  “妈,妈——”史富裕忙着阻止她的冲动,哀求般的叫声显得那么懦弱,我却觉得他这辈子算是给她毁了,常言道“慈母多败儿”,可他摊上这样的母亲败得更彻底。

  这样的双簧戏,我早已无动于衷了,二话不说我掉头就走。就在我转过身来时,我见到了一脸焦急而无能为力的江阿姨,她还是站在刚才那个地方,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夸张,嘴巴一张一合的,看得我很是心疼:天啊,我怎么就没碰上这样的妈妈啊!

  见我朝她走过去,她急忙迈开了步子迎了上来,搭着我的手,急促地说了一句,于是我的眼泪就来了。她说:“闺女,你没事吧?”

  为了避免史阿姨对江阿姨眼红心黑,产生更多仇视普通劳动者的罪恶,我匆匆地向江阿姨告了别。临离开时,我听到史富裕在身后有气无力地喊着我的名字,还有史阿姨那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史富裕,你还喊什么喊,还嫌我不够丢人现眼啊——哼,任你这丫头再猖獗,我也能将你给收了……许昕,你给我听着,咱们走着瞧——”

  看看,这就是财大气粗的嘴脸!一句话说穿了,如果你事事都不顺着这些一手遮天的主儿,没准他们连灭你的心都有了。故此,许多人包括老娘、江阿姨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妥协、迁就,可摊上我了,我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向之屈服的,理由很简单:史富裕喜欢我,万事以我为中心,所以他“怕”我;而他又是史阿姨的独苗,没了他,她的日子将会永远黯淡无光,因此哪怕她身败名裂也要护着他。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特难受。有时我总是想如果我跟史富裕没有所谓的“恋人”关系,一直都保存着很纯洁的友谊,那将是一件多么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事啊!时至今日,我还弄不明白我和他是怎样步入月下老人的圈套的,只记得高二那年的一个晚上,在酒精的助威下,他跑到我家的楼下拿着一个纸筒鬼哭狼嚎地叫着我的名字,结果他被隔壁楼的一个邻居浇了一身洗脚水,不幸的是那人的脚气特恶心,据他老婆说那洗脚水灭蚊子蟑螂挺管用的,都赶得上一灭害剂了。后来他的心思被史阿姨知道了,没多久我就老见到她往老娘的服装店跑,几乎是隔三岔五的,有时她还带来了一大帮人,每次她们都是满载而归的,乐得老娘在算钞票时眼睛都眯成一条细线了。久而久之,史阿姨就征服了老娘,很多时候我都能见到她俩往高级茶馆食府跑,每次回来老娘总会在我的面前歌功颂德史阿姨如何如何的慷慨大方、热情好客,结果她就会旁敲侧击我说:“听说你史阿姨还有一公子,跟你走得特近,感情非同一般,对不?”我撇了撇嘴,说:“普通朋友而已。”然后我就看她犯急了,围着我上蹿下跳的,最后明目张胆地怂恿我可以恋爱,而男孩就是史富裕。我咬牙切齿地吼了她一句,结果她怔住了,我说:“只要你高兴,我立马将自己卖给那姓史的!”

  从这事后,老娘再也不敢在我的面前帮史富裕做媒,也从那个时候起,我非常憎恨史富裕和他妈妈,直到没多久我害了一场大病,我才逐渐对他俩有了友善的改观。躺在床上两个多月,每天每夜我都要喝上五六碗如同墨水的中药,之后我的大脑就开始天旋地转,没多久我就进入迷迷糊糊的梦魇中,隐隐约约中,我依稀见到石婴和江馨的影子,还有史富裕母子,时而我还能听到有人掉泪的声音,我估计那可能是石、江在为我难过。病愈后,老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多亏了你史阿姨,否则你这病不拖死你也得拖惨你!”那一刻,我反而沉重了起来,我知道我欠了史家一个大人情了,但有些人情我注定一辈子都无法偿还得清的。后来碰上了史富裕生日,那天史阿姨派了她的私人司机来载我,原本我是不想坐这车的,但我实在拗不过老娘的威逼,结果我拖上了石婴和江馨一同上了这辆象征着权贵的“奔驰”。车上江馨用一种很陌生的语气跟我说了一句话,结果我和石婴面面相觑,看她那如同见到鬼一样的铁青脸色,我知道石婴比我还惊恐,江馨说:“我怎么就没有小昕的运气,摊上一个像史富裕这样的有钱少爷?”

  我心里很清楚史富裕还有史阿姨对我是格外的关心和殷勤,套用老娘的原话是:“都赶上一亲生爹娘了!”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去喜欢他,其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我俩已经做了5年多的朋友了,而我又是个非常重友情的人,就像石婴说我的一样:“你可以没有爱情,但你绝不能没有友谊!”我想石婴是理解我的,就像我理解她一样,其实她也是一个为了朋友宁愿得罪天下人的女孩,但她这个“朋友”很狭窄,她说这特指我跟江馨,她还说如果有一天连这“朋友”都丢了,她就会选择孤独,听得我特揪心也特感动。

  让我真正有点动心跟史富裕走在一起的是,有一晚他步行送我回家,过马路时车辆十分频繁,简直就是一辆接着一辆,我说:“车子太多了,走天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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