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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在我病好的第二天,刘一哥哥的爸爸妈妈就来了。

  那一天,刘一哥哥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也完全失去了男子汉的坚强和勇敢,他扑在那对衣着光鲜的男女怀里,大哭不已。丁香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爸爸则和刘一哥哥一家在堂屋里说着什么,还不时传来阵阵欢笑。我又成了多余的人,被爸爸指派到门外看守轿车。

  刘一的爸爸是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来的,那辆轿车黑亮黑亮的,比小黑的羽毛还要黑,还要亮,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大黑。

  6.

  大黑吸引了镇里很多小孩,包括王晓峰、杨信还有小结巴,他们围着汽车指指点点,还爬在车窗上照镜子。我的任务是看守他们不让他们伤害小黑。

  杨信说,大黑前面的镜子是照妖镜,每个人进去被照进去都会变了形,我站在一旁,看到镜子里的小结巴果然狰狞得很,镜子里的每个小孩都很狰狞,那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些狰狞的小孩们,欲望最简单,实现欲望的手段也最直接,一如我。其实,每个小孩的内心,都是可怕的。那些可怕有时候在大人眼里变成可爱,有时候则是天真,也有的时候是顽皮。大人们笑着小孩们,他们不懂小孩的心。

  小黑在大黑的上空盘旋,还不时发出不安地叫声。

  “呀!呀!”刘一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门口,大叫着:“哦!卖狗的!(My

  God!)你们这些野孩子,别划了漆啊!”刘一妈妈的嘴唇很红,脸很白,像白骨精一样。孩子们哄叫了几声,一溜烟跑开了。

  我靠着大黑,愣愣地看着她。她看了我一眼,挤出笑容:“那只乌鸦是你的吗?”

  我点点头。

  “哦剋!(OK),那你能让它别在车上面飞来飞去吗?别不小心掉了鸟屎到车上!”

  我点点头,吹了声口哨,小黑落到我的肩膀上,盯着刘一的妈妈,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叫声。刘一的妈妈走到大黑屁股的部位,拉了拉,没拉开,这才放心地走回到院子里。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问:“那是乌鸦是日本的大乌鸦吗?”

  我摇摇头,十分不高兴地说:“小黑不是日本鬼子!”

  刘一的妈妈闻言,脸立刻变得铁青,回到了堂屋。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日本人。

  电视里演的,日本人都很坏,因此日本刘伯母也很坏。她吃饭边数落着刘一哥哥:“跟你说过多少次要每天都要吃维生素片,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跟陈叔叔要,陈叔叔能不给你么?”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耳朵脏的,怎么也跟镇里的野孩子似的?真是近朱者赤……”

  “近猪者赤”的意思我知道,总是和猪靠近的话,皮肤也会变成像猪皮那样的粉红色。

  丁香妈妈一直都没说话,只是不停地笑,笑得不自然。

  爸爸放下筷子,对刘伯伯说:“我看,回城里的事情,还是放一放吧,我们一家已经习惯小镇的生活了……”

  刘伯伯急忙瞪了日本刘伯母一眼,说:“老弟,你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啊,城里的教育,和镇里的教育能一样吗?以后孩子上大学考博士,你一个小镇医生,供得起不?”

  爸爸叹口气,不说话。

  刘伯伯继续说:“这次我和叶子从英国带回来很多先进的设备,投资的医院也定了,最后一笔资金明天就可以到,就差你这个院长了!”

  爸爸摇摇头:“我很久没有动刀了……”

  “不用你动刀!就你那名头往那一摆就行了!”刘伯伯激动地说。

  爸爸无奈地笑:“刘哥,你变了……”

  “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大家都在变,你不变,你就是被世界抛弃了呀!”

  “我再考虑考虑……”

  “好!我给你时间。”刘伯伯眼睛里闪着光芒,“这可是我多年的梦想啊……”

  7.

  晚饭后,叶子伯母在茅坑里蹲了半个多小时,还不时发出小声尖叫,终于才一瘸一拐从厕所里出来,在堂屋里大声抱怨着:“什么厕所啊,脏死了,脚都麻了还没解决肚子,还有那只猪一直在下面盯着你的屁股,怎么能拉得出来啊!”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撇着嘴,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你将就一下得了!很快我们就走了!”刘伯伯不悦。

  叶子伯母愤愤地从刘伯伯外套兜里拿出车钥匙,同时给了刘伯伯一个神秘的眼神,有些愤怒地说:“我去城里找厕所!!”

  丁香妈妈提着水壶走进堂屋,说:“乡下的厕所都是这样的,忍忍就好了。去城里找厕所?得40分钟路呢!”

  “那也比被屎憋死强!”叶子伯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门外传来大黑沉闷的低吼。刘伯伯无奈地摇摇头,尴尬地说:“结婚这三年,都被我宠坏了!”

  丁香妈妈一愣,小声问:“3年?……”

  刘伯伯的眼神慌张着:“未婚生子,未婚生子……”

  爸爸大笑着:“你呀!从上大学的时候就不按规矩办事儿,想不到连生儿子都不守规矩……”

  刘伯伯点起一支烟,也跟着笑。

  我在卧室偷偷拉起刘一哥哥的手,说:“你那个日本妈妈是后妈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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