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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13

  “你看……”郝老师指着墙壁上那张大照片,说道,“她!她在看我们!”

  “那是照片!”男人一字一句。

  “可是……她笑得怎么那么诡异呢?她的眼睛就是在看着我们!”郝老师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几步,脸色苍白,“无论我站在哪里,都觉得她在看我啊!!”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

  男人定定地望了照片几秒钟,擦擦手,从我的卧室拿出他的外套,罩在相框上,也不说话,又闷着头干活了。

  郝老师一边接过尸块,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看,她的全身都在发抖,我不明白,她怎么不吸四妞的血呢?难道她只吸活人血吗?想到这里,我又咽了口唾沫,闻了闻变质的鸡血。

  人血是什么味道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真正的吸血鬼呢?我悄然叹口气。

  “谁在叹气?”郝老师紧张地看了一眼盆子里四妞的头,四妞脸朝下。

  “你翻开她的头,看看是不是她在叹气?”郝老师的脸有些扭曲。

  男人头都没抬,说道:“哪里有人叹气?死人怎么会叹气?”

  “翻开!”郝老师大喊。

  “你喊什么?”男人站直了身子,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难道还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郝老师不吭声,指着四妞的头,一动不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表情坚毅,那表情好像也在说“翻开”,坚定无比。

  男人把锯条重重得甩在尸体上,走过去,翻开四妞的头,四妞的脸惨白,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郝老师飞快地瞄了一眼,哭道:“她张着嘴呢……她张着嘴呢……”

  “她本来就张着呢!你别这样好不好?”男人说道。

  “她本来就张着吗?她本来就张着吗?”郝老师喃喃着。

  “算了,你站一边别管了,我这儿马上也就完了!”男人继续埋头苦干。

  郝老师慢慢地退到墙角,背靠着墙,眼神空洞,嘴唇不停地颤抖,发出奇怪的声音。原来郝老师这个吸血鬼,害怕四妞的头啊,好,只要有怕的东西就好。

  男人分解完尸体的时候,冯小如家的大公鸡嘹亮的歌喉正好响起,然后,小镇里的其他公鸡们纷纷附和。

  男人看了看满地狼藉,说道:“天快亮了,到院子里洗洗穿好衣服,今天是煮不了了,大白天这没人的院子里飘出炊烟和炖肉的味道,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明天晚上再煮。”

  “那这些……就这样吗?”郝老师声音小的好像蚂蚁一样。

  “陈医生今天不会回来,这里没人,别担心。”男人说着,向陈毫天卧室的窗户走去,女人跟在后面,然后,院子里就传来细细的流水声。

  等他们穿好衣服出了门,又过了几分钟,我才从柜子里爬出来,看着满地的血肉,我突然觉得很……很壮观,满屋子好闻的血腥味儿,勾得我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我蹲下来,把食指伸进盆子里,沾了点血,舔了舔,嗯……不好吃,太腥了,不如鸡血好喝,或许等我长出了獠牙,就会喜欢人血的味道了吧。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鸡血,一口气喝光,然后又拿了几瓶,装到一个小布袋里,回到堂屋,四妞正在蹬着我。

  我在山里的时候特别害怕青蛙,越是害怕,越忍不住去摸它们,每次摸完,心里都觉得很兴奋,好像自己完成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因此,四妞的眼神虽然恐怖,但是我并没有回避,我突然有了主意。

  吸血鬼郝老师不是害怕四妞的头吗?我就把四妞的头藏起来,等到和她决斗的那一天拿出来吓唬她!

  我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笑了。

  14

  我把四妞的头藏在了门口的槐树中间,茂密的叶子和槐花正好把头遮挡的严严实实。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将亮未亮,冯小如蜷缩在床的一角,见到我进来,小声问:“丁厌你去哪了?”

  “我去厕所了……”我小声说。

  “真羡慕你啊,想去厕所就会醒来……”冯小如继续蜷缩着,说道,“我……我梦到好多蚂蚁爬到我的床上,我就用水冲它们,结果……”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突然觉得我有责任让她不哭,因为她曾对我说过“给——”。

  “冯小如你别哭了,我们换换被褥吧?”我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被褥。

  “那怎么可以呢?别的小朋友会笑话你,郝老师会扣你小红花的!”冯小如说。

  “没关系,”我笑笑,“反正他们都不理我,笑话就笑话吧,而且我也没有小红花,她顶多给我多加几个黑色的小花罢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

  白天上课的时候,郝老师迟到了。她换了衣服和鞋子,眼神飘忽不定,说起话来也显得没有力气,教我们儿歌的时候,还有好几次说错了。我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不管,这很正常,反正她也不理我。可是,班里别的小朋友做小动作说悄悄话,她也懒得管,大家都说郝老师生病了,我对冯小如说:“郝老师一定是很久没有喝生人血了……”说完,我突然想起自己还不是能喝人血的吸血鬼,不由叹口气。

  “丁厌!”郝老师突然大叫一声,“刚才是你叹气吗?你叹什么气?”她突来的怒气把所有小朋友都吓了一跳。

  “我……我没有叹气……”我结结巴巴地说。

  “刚才就是她叹气的!”王晓蜂说。

  郝老师从讲台上冲到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说道:“昨天晚上你干什么了?说!”

  “我……我……”我垂下头,班上几个小朋友窃笑,伍金花站起来,大声说道:“报告老师!我知道丁厌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课桌上。

  “你说!”郝老师盯着伍金花。

  伍金花得意地说:“丁厌昨天晚上尿床了!”教室里一阵哄笑,冯小如内疚地低下头。

  郝老师板着脸,又看了我几秒钟,也不让我坐下,慢慢地走回了讲台,环顾了一下教室,垂下头,说:“大家自由活动一会儿吧。”

  郝老师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有时候说了上句,就忘了下句要说什么了,有时候又突然发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对着我们发火,她的皮肤更加粗糙了,屁股更加下垂了,脸上红的白的豆豆们,却越加光鲜了。

  这一天,对于郝老师来说是漫长的。

  终于熬到了放学,郝老师连“下课”都没有说,就匆匆出了门,园长抖着胡子叫她,说:“四妞昨天晚上来找你了!昨晚她也没回去,今天白天也不见人,她找着你没有?你见到她没有?”她一听,脸一下子煞白,说了声,“没见!”加快脚步出了幼儿园。

  哼哼!撒谎!吸血鬼郝老师撒谎!她果然是坏人呢,都是大人了还撒谎。虽然我偶尔也撒点小谎,不过我觉得等我长大了,就不会再撒谎了。

  或者越是大人,越需要撒谎?

  我倒挂在树上,皱着眉头,关于撒谎的问题和别的一些大人们的问题一样令我头疼,我决定不想了。还是对付郝老师比较现实一些,我决定晚上再去看看我的秘密武器是不是还老老实实呆在那里,那可是我的法宝啊。

  15

  睡觉前,我对冯小如说:“你就睡在我床上吧,如果尿床就直接尿在我床上,省得换被褥了。”

  冯小如感激地说:“丁厌……你真好……”

  我一听,心里立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你真好”,这让我无所适从,心里觉得既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丁厌,除了我爸爸,你对我最好了,不过以后,恐怕爸爸也不会对我好了……”冯小如眼神黯然下来。

  “为什么呢?”我好奇地问,全班小朋友都知道,冯小如的爸爸是最疼小孩的爸爸,只有在他出去做生意的时候,才舍得把她送到幼儿园,平日里都是寸步不离,要什么给什么。

  “我爸爸这次出门,是去迎娶后妈妈了……”冯小如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你不知道那首小白菜的歌吗?”

  我不做声了,我当然知道: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好生过呀
  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半呀
  生个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
  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

  这个歌,镇里的喇叭上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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