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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我哥再度啜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别像村上说的,我们对于彼此是100%的恋人,却因为年轻而分开。那将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情。”

  他笑得诡异,我却渐渐有点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刚才的问题,要是妹妹头你不在了,我还是会好好地活着,但是,”他指着他自己的心口,“这里就好像被活生生剐掉一块肉,会痛一辈子。”

  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些东西。

  我和阿修一直以来,都非常的默契,默契到我们自认为少了沟通也无关紧要。常常会自作主张地认为,我这样作,对方一定能够理解,其实未必。

  似乎我们都有一点一意孤行。

  这样的结果是,在朝着自己以为的方向解决了问题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心病纠结。越想疏通,越发现往极端的方向走去。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傻耶。”我摸着脑袋笑起来。

  “所以说,我们真是一对悲情的兄妹啊~~”哥哥朝我耸肩,了然地丢过来一个“都一样”的眼神。

  明白得还不算太晚吧。应该又不是我的自以为是吧。

  呵呵,呵呵。

  毕业设计依旧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陆陆续续也有向一些大的公司递出简历。

  终于,不可免俗地参加一些笔试、面试,做一些满无聊又很花脑力的智商测验,或者被打扮的滴水不漏的人事问一些很尖锐的问题。

  有次被一个妆容无懈可击的美女HR问到未来的理想,我想了半天,抓头无语。

  我想,大概是我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所有的结果,证明我一如既往地不在状态。其实,我的内心,可能从来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但我的很多同学,都传来好消息。

  隔壁寝室的女生,成为班里第一个拿到offer的幸运儿。虽然有人替她打预防针,灌输PWC压死人的工作强度,但大家都觉得很高兴,既羡慕又为自己小小叹息。

  她当仁不让地作东请全体女生喝酒。

  说是说全体女生,整个专业的加起来不过十来人。

  蜂拥到附近的饭馆,颇有见地地订了包厢,关起门来喝得酣畅。喝到兴头上,一群女人扯开破锣嗓子狂吼五月天的“叫我第一名”,台语听上去像苏北话,Apple听到一半软趴趴滑到椅子下,不知是喝高了还是笑得。

  我勉强算清醒人士,最后还是难逃一劫,被疯子们揪出来捏着鼻子灌了数杯。

  闹得差不多了,女人们总算满意地散去。

  出得饭店的时候,被冷风嗖得一吹,遍体生寒。毕竟是十二月的天气,冬天的冰冷。

  醉醺醺的Apple斜靠在我身上,忽然睁开眼说,“快要圣诞节了,为什么不下雪。”

  “圣诞好像从来都没有下过雪吧。”

  “真没劲,”她嘟囔了一句,突然大叫,“我要雪!我要雪!”

  她真的醉的很厉害,脚步都在飘。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好陪着她练凌波微步。

  渐渐,落在众人后面。

  “祁萌,还记不记得我们住在沪西那阵子,你专门做蠢事。”

  “哪有。”

  “还不承认,你睡上铺那会,居然会翻下来,而且还翻到我床上,好好笑哦!”

  “你还敢说,交换之后,你还不是一样跌下来,跌到尾骨骨折。”

  “你干吗记那么清楚,我,我的丑事。”

  “是你先翻旧帐的……”

  “……”

  “……”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毕业耶。”她悠悠地吐出叹息。

  “我也是。”

  “好多事情,没有做,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是,Apple。”我的眼眶忽然湿了。“我但愿自己永远在学校里。”

  “我也好想这样哦!可是,要是这样,我永远也没办法赶上我喜欢的人了,”她抽噎起来,“他离我越来越远了,祁萌,我其实一直都好喜欢,好喜欢你哥哦!”

  酒精好像真的会使人失控,Apple越哭越伤心,一发不可收拾。连带我也泪眼婆娑起来。

  正巧老哥打电话给我,于是我哽咽着告诉他我和Apple喝多了。

  结果可想而知,他很大声地吼我,叫我不要动,来接我们。

  好吧,姑且乖乖地把Apple扶到路边的长凳,坐下,等。

  只是,这么冷的天,喝醉了,坐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北风一吹,我…控制不住想呕吐…

  ―__―,摸进附近教学楼的厕所,几分钟后,头脑恢复了点神智。

  脚底却还是轻飘飘,晃晃悠悠穿过中庭,猛然发现,这个居然是当初大二短学期的lab所在地,那个四面穿风的大冰窖。光是想起,就让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呵呵,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好怀念。

  是不是大四了,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珍贵起来,连那种充满辛酸史的地方,都飘荡着可以让人掉下眼泪来的气息。

  好想看一看,去看一看。

  我慢慢走到那里,推一推后门,果然一如既往的没有上锁。

  走进去,原来晚上看,这个实验室那么大,空荡荡的,好像连我的呼吸都会有回声。

  我走到当年坐过的那个位置,唉,倒霉的第一排,不仅是在老师的全盘监视下,还对着漏风的前门,以及和前门遥相呼应的破了半块玻璃的窗子。

  我还真是苦命啊,居然就在穿堂风的黄金分割点坐了整整两个礼拜,无怪乎回家就发烧大病一场,还很可怜巴巴吸着鼻涕对在韩国的哥哥说,“我发'骚'了……”让他笑得几乎晕倒。

  回忆啊回忆,现在想起来的时候,就让我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我趴在课桌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吸着空气里特有的味道,虽然很冷,呼吸的时候,仿佛鼻子都暂时麻痹到,眼眶却随之热起来。

  在这个实验室里,越来越多的回忆慢慢地回到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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