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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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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沉默,只是偶尔用看一眼对方,然后彼此笑笑。我的笑有些拘谨,而她表现得稍稍大方些,只是那抹淡淡的忧伤还没有从她的眼睛里消失。终于还是她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她朝我伸出手来,说:“我叫赵若涵,以后你还是叫我姐吧。” 我也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何雨谦。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你的琴弹得真好,歌也唱得好,加上杨叔衡的词,这样的结合太棒了!”我由衷地赞叹着。 “你喜欢?”在她看似平静的表情之下还是隐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情感涌流。 我点了点头,然后请求地说:“赵姐姐,你能再弹一次吗?” 她有些迟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接着也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紧紧地迫望着我,然后渴望自释地轻抬了抬头。正当她将修长的手指放上琴键按下去的时候,我发现了放在琴案上的一个相框,里面夹着杨叔衡和她的合影,背景是一片美丽的蓝天碧海。我将相框拿在手里,激动地“呀”了一下,使得她也一下子受了惊,手哆嗦了一下,琴发出了一个古怪沉闷的声响,像是一个受伤的女子跳入河流的声音。而这个可怕的声响更让我心里的几根神经抽动了几下,带动我全身惊颤了一下,手里的相框从我的手里滑下,我没来得及去抢救,就已经跌落在了地上,相框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急忙蹲下身去收拾这个残局,一面道歉。我清楚地听见她的哭泣,我更失措了,惊慌失措地望着她,嘴里重复着道歉的话。 她凄然而笑,嘴里像是念咒语般:“碎了也好,本来就碎了的。” “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好奇。因为我很喜欢杨叔衡,看见你这有和他的合影,所以忍不住拿过来看看……原来你们认识的……”我昏乱而没有系统地说着。。 她打断了我的话,轻晃着头,否认地说:“不。我和他并不认识。我只是……只是他的读者,就此而已……对不起,我想休息了。”她背对了我,逃避了我的注视。 我不明白她内心究竟在翻滚着怎样的浪潮,也不清楚她的情感深处的细胞在如何生死更迭着。原来她和我一样,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我走出了她的屋子。 晚风再一次毫不讲理地包围了我,重新将千丝万缕的烦恼和愁思扔给了我,令我脑子里生出一大片无法摆脱的痛苦。我使劲地挠着头皮,指间带下了好些头发丝的断茎。我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中指的指甲断了,微微泛起了血丝。我的指甲自小就那么柔软和脆弱,犹如世界上那些敏感哀伤的女儿心。夏黛萍曾说,这就是水指甲。 我回头望了眼赵若涵的屋子,我猜想里面的她肯定还在流泪,只是不知道她为谁流泪。我怅惘的目光里更笼起一阵薄薄的忧伤,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一阵很冷的风吹在我身上,鼻子里异样的酸楚,我的心也仿佛跟着踉跄了几下。我将双臂抱在胸前,可依然觉得冷。此时正值夏末,为什么也会如此冷?像是已到了零度以下——但是,我没有答案,就像我不知道赵若涵为什么而悲伤,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常常为什么而伤心。我毕竟是个弱小的女孩,是个凡人,而不是上帝。但即便是上帝,也许也无法解答。——这不仅仅只是天气,也是生活,也是人生。 我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发,不再胡思乱想,也不想再受如此冷的风。我走进屋里,渐渐地走向黑暗。屋子里存在的热气熏上我的头脑,我有些眩晕。 爸爸正睡得香,打着响亮的呼噜,一声声愈响愈紧。这呼噜声已伴我走过了十多年了,是那么亲切和安慰。我没有母亲,我是多么渴望有母爱,而离开那个有着桃花溪的家乡,我便无从找到寄托,像一只无法找到归宿的只剩哀鸣的小鸟。我说过,没有母爱的孩子总对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清楚的好感。这是一座沿海的小城,我一直渴望见到大海,但那么多年了,也没有如愿。也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 我在屋子里又静坐了好一会儿,见爸爸依然没有醒来,又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饿,于是也没有吃饭。我上了床,身子滑入了软软的旧毛毯里,睡意顿时浑浑然地侵袭了我,跟着,月光好像一直在窗外窥探,从那未拉严实的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像要一直望入我的内心似的。那月光碰在床头边小柜上的茶杯上、闹钟上、书本上,发出蓝蓝的淡淡幽光。那是梦一般的颜色,我想。远处工业区里一家不锈钢厂的机器的磨奏声刺破苍穹,有节奏地响着、震的,像天兵天将的擂擂战鼓。可是过了一会儿,似乎也渐渐地静了下来,降伏了在人间作孽的妖精回归而去。我朦胧地感觉到,月光就着她的唇在我的额头留下了一个静谧的吻,然后和我躺在一起,安慰着我,抚摸着我,像赵若涵的眼神那么温柔和亲切,这让我觉得我和月亮也是一对亲密姐妹似的。再后来,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里,太多的东西:爸爸那沉沉的鼾声依然在响,赵若涵依着琴声忧伤地歌唱,蛐蛐也依旧在不知愁地乱叫…… 第二章 夏天的早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当我醒来的时候,阳光盛满了整个窗户,安静地落在我的身上,把一个崭新的、灿烂的清晨奉献给了我们。也许这也是送给我的礼物。我太喜欢早晨的光线了,那种光不是敞开的亮,而是淡淡的清亮,淡淡的舒心。我在心底默默地想,又是新的一天,自然要有新的阳光,新的涵义! 我舒展了一下手脚,就起床了。我以为爸还没有起床,所以我的行动有些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他。我刚走进厨房,就看见爸像模像样地围了围裙,将昨晚的那一锅饭转做成稀饭。原来他早已经起床了。 他回头见了我,便笑着说:“谦谦,赶紧刷牙、洗脸,吃了饭就得去学校,今天开学吧。”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早饭,锅碗相碰的声音那么清脆。 我匆匆洗漱着,对着镜子将长发向后一拢,用皮筋扎成一束,看着镜子里爸爸的背影,低声问:“爸,你怎么起那么早呀?” “饿醒了,就早起了。”他很小孩子气地回答道。当然与昨天晚上判若两人。 吃了早饭,我正要起身收拾碗筷,爸爸已经抢先起来拿起碗筷就了厨房。我听见水哗哗流动的声音,像海浪冲击着海滩和礁石,同时也在我的内心深处激荡起万滚波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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