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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这晚荣安和小云都很健谈,我的话比较少。

  还有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我又看到上次那个点Martini的男子。

  荣安出院后的第五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在学校接到荣安的电话。

  “喂,来载我。”他说,“今天没什么事,我想早点走。”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你太混了吧。”我说。

  “反正我是病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我挂掉电话,放下手边的事,有点不太情愿地骑车去载他。

  我花了20分钟到他的工地,再花了20分钟载他回家。

  到了家门口,车子不熄火让他先下车,因为我还要到学校。

  他下车时,身体会稍微往右倾斜,先让右脚接触地面,等站稳后,左手腋下夹着拐杖、右手扶着车后座,左脚再离开车。

  这几天他一直是这么下车的,动作不太顺畅时我才会帮他一把。

  “喂!”荣安的右脚刚接触地面,右手突然猛拍我肩膀,“你看!”

  顺着他平举的拐杖往左前方一看,视线只搜寻了两秒,便在20公尺外电线杆旁,看见苇庭。

  她好像是被从某户院子里探出头的黄花吸引住目光,于是驻足观望。

  我愣愣地看着她。

  原本以双脚和坐在座垫上的屁股稳住了机车重心,但不知不觉站起身,屁股离开座垫后,机车失去重心,向右倾倒。

  “啊!”荣安大叫一声,因为他的右脚才刚站稳,左脚尚未离开车子。

  幸好他的反射动作够快,右脚单足往后弹跳。

  可是弹跳了三下后便失去重心,一屁股往后坐倒在地上。

  “哎哟!”他又叫了一声。

  机车摔落地面的撞击声和荣安的呼叫声,惊醒了苇庭。

  她转头朝向声音传来处,正好与我四目相接。

  她的眼神显得很惊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知所措。

  我和她只是站着对看,没有其他的动作和语言。

  倒地的机车引擎持续发出低沉的怒吼,只是声音比平常微弱。

  有多久了呢?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我到底有多久没看到苇庭了呢?

  一时之间忘了现在是何时,更忘了她缘何离我而去。

  直到荣安挣扎着站起身,然后走过来把机车熄火,这个突然消失的声音反而弄醒了我。

  我转头看了荣安一眼,问:“没事吧?”

  “还好。”他笑了笑,并试着把机车扶起。

  他的左脚无法当施力时的支撑点,因此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就让它躺着吧。”我淡淡地说。

  荣安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便拄着拐杖走到家门前,开门进去。

  我移动一下脚步,右小腿肚传来一阵痛楚,可能是机车倒地时刮伤了。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蹲下身把机车扶起,只觉得机车比平常重。

  用尽吃奶的力气扶起机车,放下支撑架,让它先站稳。

  “还好吗?”苇庭说。

  一转头,苇庭已来到跟前。

  “你问的是车子?”我说,“还是人?”

  “说真的,”苇庭又问,“你还好吗?”

  “说真的,”我回答,“我还好。”

  本来双方都处于一种极度尴尬与陌生的状态,但同时说了以前的口头禅后,似乎又带回来一点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今天跟同事到台南出差,刚办完事,我便一个人走走。”她说。

  根据以前上《性格心理学》所获得的知识,如果她用“到台南”而非“回台南”的字眼,那就表示台南对她而言,并不是类似家的感觉,起码可说已不再那么熟悉。

  我突然很感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住这儿?”她指着刚刚荣安进去的门。

  “嗯。”我点点头,“我搬进这里后三天,你便到台北工作。”

  “哦。”她微微沉思,“那你也住了三年多了。”

  “是吗?”

  “怎么你连自己住多久都不晓得呢?”

  苇庭笑了笑,笑容虽甜美,却带点客气的成分。

  我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容。

  要升上博一之前的七月搬进这里,要升上博二之前的八月我们分手,现在是我念博四上学期的十月,这样算起来的话……

  “原来已经两年两个月了。”我叹口气说。

  苇庭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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