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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得就像花非花的拥抱般。

  目光自动搜寻到背靠着高树,面对着火堆的女子,她受伤的腿直伸着,而另一条腿屈着,手臂压在上面支着腮,令他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模样。

  长长的发一半留披下来,一半在头顶上挽个高高的发髻,而后从里面挑出两绺头发,辫成辫子简单地挽起个花样。两枚木簪从发髻间斜斜穿过,加以固定和装饰。脸侧也留了两绺发,用丝线系起,以琉璃珠稍作点缀。衣服也是简朴大方的斜襟衣袍,配以她如画眉眼,更觉清雅。

  花非花美得不张扬夺目,却干净清爽。

  她随手朝火堆扔进干柴,传出“劈里啪啦”的轻响,火焰摇曳上蹿,在她脸上拉扯出飘忽阴影,不知为何觉得陌生起来。

  “嗯……”莫飞纱心慌慌地想爬起身,却稍一动作,周身便如锥般地刺痛,聚起的力气也因痛苦而放弃,他软软地躺在毯子上不敢再动。

  “咦,你醒啦?”

  几乎莫飞纱一动,花非花便知他醒来了,她扶着树干站起身子,拿起斜靠在树木旁及腰高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近他身边。

  “阿姐。”

  “感觉如何。”

  花非花无法下蹲,于是便在莫飞纱身边坐了下来。

  红肿青紫的脸扯出笑容,左眼被打得肿成一条缝,再笑的话根本连缝都找不到。近看时更觉可笑得近乎恐怖。花非花扭过脸去,忍不住“扑扑”地笑出声来。

  “阿姐,人家身上很疼啊。”

  连说话扯动嘴角都觉得不容易,就那样阿姐还笑话他。但因为她笑了,他也觉得轻松起来。刚才靠在树旁面目凝重的女子让他有些害怕,但现在不会了。

  “你一定没试过被人打得这样惨吧。”莫飞纱被暴打得丝毫找不出一点美少年的影子。体现在以前连她都不敢直视眼眸的身为毒尊的莫飞纱身上,更显出世事无常来。

  “为什么他们要打我?”

  根本不了解“无常世事”全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制造出来的,莫飞纱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做错了事情啊。”

  “我做的是错事?但是为何你要告诉我做这样的错事呢?”纯真的眼充满无法置信的震惊,“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才去做的啊。”

  被那样闪亮的眼望着,花非花竟无法与之对视地扭过头,仰首看向浩瀚夜空,繁星点点,如钩弯月发出柔和的光芒,风拂过,林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火群跳跃着,偶尔发出“劈啪”的清脆声音,五花马在另一旁的树边就站着睡了,天地间静静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小莫。”似乎怕打扰这份静谧似的,花非花的声音又低又柔,“我是可以告诉你许多事,但即使是我所说和所做的也并不全是正确的。关于事情的是非对错,你一定要自己好好判断,你不是为任何人活着,你的所作所为也必须自己负责。”

  “我,我不懂。”花非花的嗓音比寻常女子低沉些,再压低声音更觉轻柔温暖。莫飞纱只觉她声音好听,话中意思倒没听懂半分。

  “小莫,不论自愿非自愿,思想受别人奴役是最为痛苦的事情,而我身边也并不需要一个惟命是从的人……”

  “我明白了。”莫飞纱忍痛支起上身,手指猛地抓住花非花的袖口,急切又惶恐地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抛弃我对不对?我会乖乖地成为你所需要的人,别丢下我……”

  “小莫……”

  “我会好好赚钱的,这次我会记得跑走的。”突忆起钱袋应该还在手中,莫飞纱伸出左手,却发现手上已缠满纱布,他忙松开花非花的袖口,以右手支地半跪起身,在身上摸了摸,又在身子附近看了看,“那些钱呢,我没有松手啊……”

  “我扔了。”

  “哎?”

  莫飞纱抬眼看着坐在身前,面容不知为何变得冷漠的女子:“我并不需要偷来的钱财。”开始只是好玩而已,因为知道莫飞纱信任她,毫不怀疑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所以想试试他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谁知他真的毫无抵触地去偷别人东西。

  因为他本性邪恶吧。

  所以看到他被人揍时,她还是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不加以援手。因为被揍的那个人是邪派的毒尊,曾将人命当蝼蚁对待的恶人……但为什么救了他呢,因凄厉的由心底发出的悲鸣,祈求着被救赎的心,还是那种饱含绝望的信任……

  “阿姐,那我要如何做,你告诉我。”

  惹阿姐不高兴了,虽然不知他做错了什么,但一定是他的错。莫飞纱忙又扯住花非花的袖口,小心翼翼地说。

  “不是你的错。”

  她是生自己的气。因为无法漠视他被残酷对待,因为看到流泪的他竟觉心中不忍,而产生无聊的同情心,一定是气自己心变软了。

  绝不是因为让他做了错事受到责罚而感到后悔。

  “阿姐。”莫飞纱不安地看着她。他不懂她的思绪。以前的他只会永远做错事而永远受到苛责,别人不高兴一定是他的缘故,所以他要变得乖巧听话懂事。但这次不一样,花非花并不认为他做错是多严重的事情,也并不在乎他是否听话,他反而有一种无法适从的感觉。

  澄清纯洁的眼,即使明知被骗还充满信任和讨好的目光。是什么让他压抑自己的需求而全然地依赖着另一个人。

  “我不会抛下你的。”花非花不知为何便不经大脑地说出这句话,却在少年猛然灿亮如星的眼中忘了后悔。

  也许他的本性并不坏。

  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只要她愿意,无论如何写画、涂改、扭曲他的灵魂都可以,改变一个人就如此容易吗?但为何涌上心头的不是操控一切的狂喜,而是患得患失的惊悸呢?

  而莫飞纱依旧看着她,如虔诚的信徒听着神的最终审判。

  苦笑一下,花非花示意他重新躺下,“小莫,你身上虽只受皮肉之伤,但亦要好好调养。”眼瞥了一下他包缠着纱布的左手,花非花继续说道:“你手的尾指和无名指被折断,注意不要用到伤手,不久骨头就会长好的。”

  “这些伤不要紧。”莫飞纱头摇得像拨浪鼓般,“你的伤更重,你先休息,我会好好看着火堆的。”

  花非花猛地板起脸,“乖乖听话,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

  “哦。”莫飞纱连忙躺倒,蜷在花非花腿侧,花非花展开薄被,把他的身子和自己的腿盖住。

  “可是你曾说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半晌,莫飞纱才咕哝道。

  “是啊。”花非花隔着薄被轻轻拍击他的背部,“只是你忘记继续长大了。”

  而且才说过不要让他太听话却又命令他……但是但是,她的命令不同,仿若春日骄阳,带着融融暖意,即使在秋风深寒的夜里都感觉不到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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