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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十六、札记

  ——不同文化背景之下的成长电影之特色与折射

  电影(无论任何一种“派别”),如同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一样,是创作者在当时社会气候与技术能力支持下,创作出的集合自身灵感、才华与表达意图于一身的作品结果。只是由于其艺术形式的现代性和灵活复杂性,能够延展出更多的关注角度。

  成长电影,应该说就是一类主题涉及个体成长经历的电影。按照普遍的理解,成长必定与青春相关,因此成长电影多数也就是描写青春状态的电影——而已。然而,除去部分专业电影工作者,对所谓的成长电影最有关注的大部分是对电影和音乐抱有虚荣心态同时心怀澎湃情调的青少年。限于这类人群的关注范围以及关注力度——某种程度上,日本现当代电影业中凸现的成长电影以其较为露骨的青春式表达博得了《电影电视词典》对于成长电影的偏激定义:“日本60s后兴起的倾向,代表人物大岛渚、北野武。关注60s背景下日本青年成长状况。如《青春残酷物语》,也指西方社会中的吸毒、凶杀、犯罪在青春期的体现。国内代表杨德昌。”

  概括言之,残酷。

  “残酷”这个词语,可以在很多电影杂志或者业余影迷对于青春成长电影的评论中总是连篇累牍地出现。这种令人担忧的品评倾向不仅误解了成长电影,还误解了成长本身。日本成长电影的模式与风格只是世界成长电影的一个分支类型,只是成长母题的一个方面。严格地说来,笔者相信,除去残酷的吸毒、残酷的援交、残酷的摇滚、残酷的杀人或者被杀或者自杀……之外,成长必然有更多的定义和角度值得关注与刻画。既然说成长是青春个体社会化的过程,那么谁能说《小兵张嘎》就不是成长电影呢。按照唯物辩证的思想,既然成长“应该”表现某种痛感,那么相对的“快感”也就“应该”得到表现。

  自然,肯定不是有几张年轻孩子面孔的电影都叫成长电影(如《红樱桃》就应该不算在成长电影的范畴,而真实反映大龄青年戒毒经历的《昨天》也以非常成长的姿态可以纳入成长电影范畴),但成长电影的定义也的确不应该如此狭隘。

  基于此,让我们纠正了这样的偏激定义之后,按照地缘文化背景的不同,应该理性地将所谓的成长电影放在不同的地缘与文化背景之下观察,从而客观地得出它的内含特色以及对母环境的道德折射。接下来笔者肤浅地谈一些个人观点。

  1.亚洲成长电影

  中国,日本,韩国,伊朗以及印度这几个国家的电影业在世界范围中占有相当的地位。但是印度电影尽管产量相当的高,多数电影的主题与青春成长主题无关,即使有的话笔者也不了解,因此搁置不谈。除此之外的其他四个代表国家的成长电影都相当具有艺术客观性与社会意义。

  中国成长电影的杰出作品,从大陆电影萌起之时的《祖国的花朵》、《小兵张嘎》等直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十七岁的单车》、《长大成人》、《和你在一起》、《青红》,以及港台的《牯岭街少年杀人案》、《蓝色大门》、《河流》,展示出了颇具大国风骨的成长电影之成长历程。中国悠远的历史文化底蕴,近现代政治气候变迁,使得中国的成长电影浸淫了丰富的社会色彩,抛去早年受文革的影响造成的断层不谈,这种社会色彩的丰富从过去单一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到现在的多层次多方面的作品题材的变化就可以窥见一斑。无论是教条主义式的《祖国的花朵》,颓废迷茫式的《长大成人》,还是青春情感浓郁饱满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及所谓的残酷式的《牿岭街少年杀人案》,《青少年哪扎》,《河流》,还有青春小资情调式的《蓝色大门》,甚至包括很多我们难以知道的地下电影,都从不同的方面,较为全面地折射出了中国当代社会变迁在青少年成长身上的烙印。笔者眼中最优秀的当属《阳光灿烂的日子》。无论是从纯电影技巧还是折射意义,包括俗雅共赏的可观性,《阳》作为一部处女作能够拥有这样的高度实在是导演的才华之展现。与此同时郭文景做的配乐和顾长卫给的摄影都具有很高艺术性,这也是其他的成长电影所不具备的。

  另外,一些中国成长电影以回忆的形式复述过去的时代里的青春状态,典型的有《阳光灿烂的日子》以及《青红》。笔者认为,一个时代逝去了,站在另一个新时代的肩上俯瞰它,眉目更加清晰。因此这类电影通常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也深得国际评委的青睐。然而这也是一种遗憾:我们今日之所以只能以回顾的形式来复现那个时代的青春,就是因为表达那个时代真实面貌的电影实在是太少了。

  因了主题和形式的繁多,中国成长电影的特色很难概括。总而言之,是代表这个大国在较长的时间范围内的种种变迁在青少年身上的投射,从国家的闭塞到开放,成长电影也呈现出相应的平行表现。

  日本成长电影,以其正宗而强有力的残酷作为鲜明特征(几乎使得亚洲观众们以此作为成长电影的代名词),突出地展现了日本本身就很残酷的民族根性和社会风貌。从这个角度讲,日本残酷式成长电影依然非常有折射意义。

  日本电影给人的印象好像总是十分极端,能有行定勋《春之雪》、《在世界中心呼唤爱》这类纯爱电影,也能有大岛渚《感官世界》、今村昌平《赤桥下的暖流》这类情色电影。

  但日本成长电影的残酷特色十分突出,这个印象的获得,大岛渚、岩井俊二和北野武等等功不可没。近来盐田明彦的《金丝雀》、《月吟》、《黄泉路》,深作新二的《大逃杀》,是枝裕和的《无人知晓》等等亦是一再地加固了残酷这个主题,只是放置主题的情节环境稍有多变,不仅仅局限于穿水手服做援交的女生和阴郁自闭的美少年,而更多地将社会投射反映了出来(比如2005年拍摄的20世纪80~90年代受奥姆真理教洗脑的流浪少年的故事《金丝雀》)。

  日本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国度。崇尚武士道的精忠士兵同样发情驴一般蹂躏

  慰安妇,热衷茶道剑道插花的洁雅,却又喜欢解剖孕妇,释放炭疽和杀人竞赛。

  二战的疯狂与毁灭以及战后经济的奇迹复苏,种种极端尖锐的矛盾隐忍在谦恭的社会表情之下,都给这个发达社会的青少年创造了太多隐形的堕落氛围与条件。电影中日本少年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来自社会与家庭的,这其中有民族性格的浸淫,也有相当程度的媒体误导。

  虽然我们不能从新锐导演的镜头中就得出日本少年都是自闭忧郁狂和援助滥交者这种结论,但是起码,在这个自来水全部都达到饮用水标准的发达国家,具有东方性格的少年们的确有更多的条件来忧郁和迷茫,或者通俗说来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在日本电影里,众多畸形而极端的问题少年个案都诚实折射了这个民族的内在痛苦压抑与矛盾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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