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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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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颐撇撇嘴说道:“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者。” 我长长呼出口气,躺正身子,双手相搭放在胸口,对着天花板说:“我是怕,怕自己不够美,怕梦想太完美。” 拎着套换洗的衣服,带了两本专业书,我坐上公交车准备回家。中午临近十二点,路上堵车,整座城市像一个病人,血流不畅,不停咳着还排泄废气。 我心思涣散地坐在公交车最后排的位置,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建筑、树木、车辆、行人,似乎都和我没了关系。我忽然希望这车就一直这样开下去,不要到站,不要有终点。 刚掏出钥匙要开门,门锁就被从里面打开,我退了一步,门里走出保姆,接过我手里的包。我有些惊诧,心想着奶奶都接去爸爸那过年了,她还呆这里做什么。这么琢磨着也不知道怎么问她,倒先被她一把拉进厨房。 保姆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回来了就好。老太太在里屋休息呢。” 我问:“怎么,我爸没来接我奶奶过去?” “是老太太不愿意去。说不想给他们家添麻烦。”保姆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你爸让我和你说,好好劝劝老太太,让她接受手术……” “什么手术?”我睁大眼睛看着保姆。 她“嘘”了一声,示意我小声些,她说:“老太太不愿意听人和她说起截脚的事。可是医生说了,不把溃烂的脚丫锯掉,恐怕……哎,你爸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说让你劝劝老太太……” 我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没好气地说道:“我爸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我知道了,我看奶奶去了。” 轻手轻脚进了奶奶房间,一股呛人的药味迎面扑来,只见奶奶背对着门口方向躺在床上,她弓着身子,蜷在厚重的棉被里,显得那么瘦小微弱。我没再向前,怕打搅了她午休,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桌面上凳子上都是散乱的各种药草、纱布,地板上放着两个盆,里面还盛着浑浊的暗黑色的药水。我这时才看到奶奶放在被子外的右小腿,整个脚背脚面都已经乌黑干枯,像严冬里被弃在雪地上的黑木炭,触目惊心。 奶奶向来爱干净,总是把自己和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可生活不是我们能自如控制的。是什么决定着我们的命数? “乐儿,你回来了。”奶奶转身想坐起来,脚丫碰着床单,痛得她满脸的皱纹瞬间加深,但马上对我笑起来,招手道,“来,乐儿,来奶奶这里坐。” 我拿高枕头垫在她后背,扶她坐起,一边给她整了整棉被,一边说道:“我在希颐老师那待了两天,刚回来的,奶奶,你坐好。” 奶奶忙问:“张老师还好吗?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我点头道:“她很好呢。奶奶,等你养好病了,我们再一起去拜访她啊。我回来时候,她还让我给你带句问候话。” 奶奶笑着不停说好。 我趁热打铁地说道:“奶奶,听话,做手术吧,这样才好得快。” 奶奶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脚。我还想说话,她截住我的话,抓过我的手,放在她手掌上来回摩擦着。 “乐儿,你想想,这脚要是锯了,奶奶可不是个残废了?死了见着你爷爷,他该嫌弃我了。”这事,奶奶有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的假期,我每天中午、晚上、半夜都来给奶奶上药。 奶奶信偏方,让人从乡下采来一种草药,晒干,熬成浓汁,滚烫滚烫地往脚上涂抹。这是件于我残忍于奶奶痛苦的事。 起初奶奶不让我动手,说是药水太烫伤口太臭,怕我难受。但我坚持要帮她弄,保姆是外人,我怕她敷衍了事,用大力了弄疼奶奶。然而不管我多么小心,每次奶奶还是痛得大汗淋漓。 尽管如此,奶奶仍然坚持不接受手术,我们终于也放弃了对她的劝说。糖尿病不可能一治就好,慢慢调养,也是可以控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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