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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我以为你会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什么的。”

  “太土了,都被用烂了。”苗桐往前紧跑两步,而后背手倒着走,“说真的,刚才说的那些也就是个妄想而已,其实建全木的屋子太浪费了,本身气候变暖水土流失,再加上接着发展经济的由头乱砍滥伐,还有填海造城根本就是在破坏海洋生态,人类若是再不把保护环境放在刻不容缓的位置上,基本上就是在自掘坟墓。”

  一本正经的记者腔,认真起来眼神像头狡猾的狐,好似要将人的心里话都逼出来似的。他看得心动,把人扯过来压在自家门口的栅栏上亲了口:“我的苗记者,看见你这忧国忧民的认真模样我就嘴馋,怎么办?”

  “要不要我把忧国忧民的祖师爷范仲淹范老先生的画像贴你的卧室床头,让你馋个够?”

  白惜言贴着她的额头笑,手上也不肯松开,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腰。苗桐被捏得直躲,被这种性暗示闹得有些不知所措。在性事上白惜言丝毫不节制,为了他的身体,苗桐只能找各种理由推脱。可是像白惜言这种步步为营的求欢手段,一般五次能拒绝三次已是不易。

  一路相缠着进了客厅,他们在沙发上尽兴地拥吻,只有一盏小夜灯幽幽地笼罩着甜蜜的情人——突然客厅里灯光大亮,卫生间门口穿着黑T恤皮短裤头发上滴着水的年轻女孩,捂住嘴,半响才“啊”地大叫一声捂住眼。

  白惜言扯过毯子盖住苗桐,十分吃惊:“……元元?”

  等苗桐从屋子里换好衣裳出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元元在白惜言对面坐着跟只小斗鸡似的,差点就炸毛了。

  “小桐,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姐的大女儿元元。”白惜言拍了拍她的脸无可奈何却又宠得不行的样子,“元元,这是我的女朋友苗桐。”

  “哦。”元元上下打量她两眼,就把脸别过去了,“这种货色你也稀罕,舅舅你是不是憋太久,觉得母猪赛貂蝉了啊?”

  “元元!”白惜言厉声呵斥,“不许没礼貌!快道歉!”

  元元脸上挂不住,眼泪来得也快,猛地站起来大哭:“凭什么要我道歉!要道歉也是你道歉,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对得起瑞莎姐姐吗?我不碍着你的事儿了,刚才打断的你们继续!反正这屋子我待不下去,想起你摸这个丑女人我就恶心!”说完她拉着门口的行李就跑出门。

  苗桐本不知道他的外甥女为何这样愤怒,突然听见瑞莎的名字便明白了。每段恋情都有她的拥护者,孩子面对不能接受的事实,反应更直接更激烈。

  “她一个孩子,这样跑出去可以吗?”

  “她都十八岁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己可以管得了自己。”白惜言招手让她过去,湿漉漉的眼珠里满是抱歉,“对不起,我二姐和姐夫从小只宠孩子不懂教育,元元从小性格就像个小暴龙,又任性,十八岁了还这么不懂分寸。请你原谅她。”

  苗桐摇摇头:“没关系,这种程度的出言不逊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第二天白惜言在公司开会时接到二姐的电话,那边心急火燎,听见他的声音就委屈地哭出来:“怎么办,元元离家出走了,也不在朋友那里,不知道去了哪……早知道我就不打她了。”

  “二姐你别急,元元昨天来我这里了。”女人的哭声让白惜言头昏脑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早恋!”

  白惜言扶住额头:“……十八岁谈恋爱也不算早恋了吧?”

  “早恋也就算了啊,那男人可是她的老师,比她大了十二岁。我也只是口头吓唬她,要去他们学校找校长,又没真去。她竟然说,不认我这个妈,要跟我断绝关系要我不要管她。”白敏哭天抢地,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十九岁就生了她,还被老爸赶出家门,我容易吗?我还不是为了她好,她竟然为了个男人……你跟她说,她不用回来了,这个女儿我也不要了。”

  听着二姐白敏哭诉了一通,白惜言只能好生劝慰了一番,挂了电话才觉得好笑。母亲少女时期就喜欢成熟的男人,女儿竟然也像她,基因这个东西真的是奇妙。而这两个姐姐在性格上多半像父亲那样我行我素,而他无论相貌还是性子都多偏向母亲。

  母亲生前每年都要叫影楼的摄影师来家里拍几次照片,夏天多是深底暗花旗袍,冬天是改良的对襟小绸袄,像养在深闺大院不知人间疾苦的旧家小姐,或坐或立都微笑着十分端庄。母亲去得太早,他最熟悉的还是母亲相片上的样子。

  开完会已经下午两点了,他拿出手机想问苗桐有没有吃午饭,却看见有两个没有署名的未接来电,不过号码却是烂熟于心的。

  他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也是熟悉的声音:“惜言?”

  “瑞莎,不好意思,我开会没听到电话,是元元去找你了吧?”

  另一端突兀地叹了口气,又苦笑:“……怎么事隔多年给你打个电话,竟然连回话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从前白惜言还与瑞莎在一起时,经常忙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工作时电话都是不接的,就算接了也是匆匆的一句,我在开会,等下打给你。他每天奋战在酒桌上喝得醉醺醺的,约会的时间少之又少。外甥女元元从小就缠这个小舅舅,他忙,就把外甥女丢给瑞莎照顾。时间长了,元元与瑞莎更亲厚了些,两个人相处得像对小姐妹。

  没有几个年轻的女孩能受得了寂寞如雪的恋爱,明明是有恋人却形影单只,分手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想起从前的种种,白惜言依旧觉得有愧于她,只是感情这种事不是愧疚可以填补的,错过了也只能认栽。

  “……这说明你甩了我是明智的选择。”

  “嗯,这会儿有些庆幸了。”瑞莎咯咯笑,“对了,昨天元元哭着跑来跟我说,你交了个女朋友,你认识的女人我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难道是你那个法语翻译袁佩佩?”

  “公司里百分之八十的女性都把袁佩佩当成勾引我的狐狸精,她已经跟我抱怨过几回了,就别冤枉她了。”白惜言也没打算瞒着这个前女友,毕竟在成为恋人之前他们可是无话不谈的死党,“其实是我十几年前助养的孩子,她长大了,像田螺姑娘那样来报恩。”

  瑞莎怔了一会儿:“太神话了,现实版的长腿叔叔,简直不像你身上会发生的事。

  “是啊,我也觉得。”他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去法国进修,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半年前就回来了,元元知道的。”

  “……改天叫上谢翎一起聚聚吧。”

  “好,元元先在我这里吧,我会好好劝她的,有我照顾你放心。”

  虽然不想麻烦瑞莎,但是她照顾元元无疑是最让人放心的。

  可这件事他不想告诉苗桐,没有人会喜欢男朋友跟前女友有联系,况且元元对她充满敌意。走出公司大门时,远远地他看见小莫把车停在路边,车窗是摇下来的,苗桐正拿着一叠打印的资料不知看什么。天将黑未黑的时候,路灯却雪亮地落在她的侧脸上,整个人好似在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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