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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回去的车上白惜言的长手指托着额头,刘锦之以为他睡着了,心不在焉地看表——如果没意外的话,苗桐应该在去上海的路上了。以前他希望苗桐走,可是她走了,他却并不安心,沉重地叹了口气。

  白惜言突然开口了: “你叹什么气?婚前综合征? ”

  刘锦之知道他在说被催婚的事,笑着摇摇头:“我今年都三十三了,也该成家了,就算不给老两口一个交代,也该给小贤一个名分了,她都跟了我六年了。”这话说出来倒像在说服自己似的,带着股子无奈妥协的意味。

  “那你能忘了丽敏? ”

  丽敏是刘锦之曾经的女朋友,白惜言几乎是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全部过程,说起来跟演电影似的,两人如胶似漆已经谈婚论嫁,于丽敏却出了事故。有天深夜回家被歹徒抢劫割喉,死得很突然。记得当时他陪着刘锦之去认尸,看见那白被单下死气沉沉的脸,他几乎都要疯了,差点缓不过来。可殉情什么的,大多都是武侠小说里的事,有几个男人能放弃要赡养的父母高堂一身轻松地陪爱人去死?

  “忘不了……”刘锦之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不过忘不了又怎样?我还是要生活下去,难道真能为了她不结婚生子吗? ”

  白惜言叹口气:“要是我的话,我可以的。”

  刘锦之苦笑:“可惜我不是你。”

  这件事对白惜言的启发很大,尤其是他生命垂危时,决定这生不再与人相爱。

  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不再有悲喜,也不再有任何的感觉。

  最痛苦的却是被留在这世上的记性太好的人。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白惜言突然说:“你觉得我对吴小芳怎么样? ”

  “……不怎么样。”

  “是吗?你都看出来不怎么样,可苗桐却说我在分糖果。”白惜言搓搓眉骨,“这个小气的女孩儿。”

  刘锦之皱眉:“她怪你? ”

  “那倒没有,她永远都不会怪我。”她只会疏远我。

  “你很喜欢她啊。”

  “是啊。”白惜言提起她就笑了,的确是很喜欢她。

  刘锦之握紧手中的公文包:“有多喜欢? ”

  “……锦之,你这咄咄逼人的样儿,真像吃醋的小情儿啊。”

  刘锦之握住他的手臂,神色激动:“有没有喜欢到离不开的地步? ”这时白惜言终于发现他不是开玩笑了,笑容僵在唇边,怔怔地看着他。“要是她走了?离开您了呢? ”

  “要是她把您给她买的房子卖掉,再也不回来了呢? ”

  ……

  白惜言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 ! ”

  刘锦之往后一倒,脱了力。

  实际上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白惜言。虽然他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好, 可毕竟他不是白惜言,不能代替他做决定。而且作为秘书,发生了什么事都是第一时间要报告老板才对,否则就是失职。

  “实话跟您说了吧,上周苗桐打电话叫我帮她卖房子,连工作也辞了,今天下午的火车去上海,就瞒着您一个。”刘锦之说,“现在去车站把她拦下还来得及。”白借言呆呆的:“她走了? ”

  “走了! ”斩钉截铁。

  ……

  小莫从后视镜里看见老板回不过神来似的,忍不住插嘴:“白先生,要去火车站吗?

  他目色呆滞:“去火车站干什么? ”

  小莫一拍大腿,着急:“不把小苗追回来了?还不都是因为您老把那聒噪的吴 小芳往家里带?你是没看见吴小芳背着您骂小苗什么呢!不愧是学法律的,嘴那个利,说她……呸,话太难听了,我反正说不出来!小苗的心真的挺宽的,没见她动过什么气,可谁能没个脾气,这不就是气走了?”

  不是因为他把吴小芳招回家,也不是因为生气走的,至于为什么,他想起来了。

  这世上能把苗桐逼走的人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半晌,他闭上眼:“回家。”

  “什么? ”

  “……走了干净。”

  小莫差点把车开到山下去,那个吴小芳给白先生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

  其实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终于又恢复从前的样子了,一个人。养生健身。伺候花草。看新闻看报。晚上睡觉前喝一杯牛奶。他一个人。

  其实他觉得这样很好,其实那孩子的眼神他早就应该看得懂了,不是一个孩子看着个敬爱的长辈的眼睛,缠绵的柔软的痴恋的一双眼,他阅人无数怎么能看不懂?

  其实他那天从小金柜的包厢里醒来,枕头上还带着她的香味,怀里微凉如风的体温还未散去,耳边还回荡着她甜腻的喘息,他怎么会不记得。

  可他必须不记得,冷落她,疏远她,狠心推幵她。

  ——是他错了,他必须修正这个错误。

  在苗桐离开的这个夜里,白惜言睡得很是沉稳。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听见厨房里有响动,迷迷糊糊中,他喊:“……小桐? ”

  一个碎花围裙从厨房里飘出来,刘锦之拿着勺子,没听清他说的话:“啊?你喊我? ”

  哦,他想起来了,昨晚刘锦之留宿了。

  苗桐已经走了。

  刘锦之看他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低头看着脚尖,不太清醒似的。

  “那个,熬的肉粥,饿了吧? ”

  ——

  煮的肉粥,饿了吗?

  一只手还能煮粥?

  一只手还能打人。哟,好豆腐。

  那女孩摸着他的脸,坏笑起来神采飞扬。

  他突然问:“苗桐走了? ”

  “走了。”

  “不回来了? ”

  刘锦之没有回答。

  ……

  白惜言难堪地把头扭到一边,眼里是满满的泪水。

  第九章 就是爱情

  我开始想念你,心里一直无意识 的想着你的事,总忍不住打听你的消息,这如果还不是爱情,这能是什么呢?

  人在拥有的时候,更多地想的是,失去后,我要怎么办?

  甚至有些人觉得失去了某个人就活不下去了。

  苗桐却明白,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死,就会痛苦到没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隆冬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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