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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母亲身上那种绝望的神情,她曾在父亲去世那年见过。她记得那时父亲的后事办妥后,母亲就一直木然地站在爸爸生时最喜欢站的地方,看着凯乐和嘉冰荡秋千的地方,站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和弟弟,母亲恐怕早已随父亲而去了。

  所以,她担心母亲会承受不了凯的离开--现在她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她有事……

  "妈咪,你就喝一点吧。"英美悄悄擦去浸出眼角的泪水,不让它滑落,强撑起笑容说道,"王妈说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母亲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感觉就像失去冰冰时的凯乐,一样毫无生气,一样沉默不言,一样安静得让人觉得她不属于人世。

  忍不住的,美英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知道母亲难过,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因为她的难过并不比母亲少啊--

  一直站在门外的杨泠,看着房里的她们,心揪得紧紧地,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地把英美拥进怀里,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看着她们伤心难过的样子,他无法再欺瞒下去,无法再帮着凯欺瞒下去,他要把真相告诉她们!

  深深吸了口气,他说:"凯乐并没有死。"

  "泠,你不用安慰我们了,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听到他的话,靠在他怀里的英美哭得更凶了。

  而床上的美玲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沉默得如同死去一般。

  "凯乐还活着!"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假话时,她们都相信。说真话时,反而没人相信了。

  苦笑,他不得不郑重地对她们说:"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我不该欺骗你们的!凯乐真的没死,不信,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他……"

  除了震惊,她们的心中还是震惊!

  "杨泠,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英美倏地从杨泠怀中抬起头,顾不得满面的泪水,一只手猛地抓起他的衣襟,一副风雨欲来地大声吼道。

  "英美,放开他,听他说。"美玲坐起身,颤抖着声音说。

  在事情还有弄清楚之前,她不敢高兴得太早,她怕--最后,会伤得更重。

  "事情是这样的……"杨泠愧疚地看着她们,开始把事情慢慢地说出来--

  刚送到手术室,护士还没来得及打麻醉针凯乐就醒了过来,那时的他很虚弱,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只要微风轻轻一吹,他就会倒下,永远起不来……

  "泠,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凯乐虚弱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无奈,让听得人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狠狠的痛彻心扉的悲凉。

  "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握紧凯乐的手,以为他在担心,所以就轻声安慰他。

  凯乐笑了,清清浅浅,唇角的弧度微不可察,说不出来的凄美。

  "答应……我……无论……手术是否成功……你都要对所有人……说……说我死了……"

  "为什么?"杨泠惊愕!

  "答应我……"凯的语气越来越轻,但这轻轻的语气里却带着强烈的、不容人拒绝的执著。

  "不!我不能答应了,我做不到!"杨泠心中一紧,沉声道。

  "你会答应的……"

  凯乐又笑了,笑得更凄凉了,这笑容给杨泠的感觉竟如冬日阳光下快要融化的雪,转眼就要融化,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中缩得更紧了,害怕的感觉不断涌出,手不停地颤着……

  "你们还怔在一旁干什么?快准备好一切做手术!"杨泠慌乱地避开凯乐那清澈得会让人心软的眼睛,心里那股害怕的感觉迫得他有点失控地向其他人大声吼道。

  "如果……你不答应……那即使手术成功……我也会……选择死亡……"淡淡而决绝的话语再次传来。

  杨泠错愕,机械性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手术床上虚弱的他,凝声道:"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难过?况且,你放得下凌嘉冰吗?现在她回来了,你为什么……"

  "你们……不是说……她不是冰冰吗?"

  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长睫不住地颤抖,显示在强忍夺眶的眼泪,双眉深锁之中掩饰不住的是一种杨泠从未见过的痛彻心扉。

  "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阵沉默后,杨泠忧伤地问。

  "我……只想……过一种……新的生活……"凯乐的眼睛慢慢睁开,静如止水的眼波平滑若琉璃。

  杨泠知他心意已决,深深叹道:"我明白了。"他仍是无法拒绝他,那清清的眼眸,如碎裂玻璃片般浅浅的笑意。

  凯乐微笑,笑得模糊,宛若雾里的花般朦胧。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苍白的面孔在强烈手术灯光的映照下,让人看了分外揪心。

  "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听杨泠说完,英美激动地追问。

  "他在医院……"杨泠顿了顿,"手术后,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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